番外:柳如媚(与主线剧情无关,慎入)
一贵复一贱,关天岂由身。
柳如媚出生官宦世家,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世家嫡长女。
她所在的柳家乃是当地有名的清流人家,家风森严,父慈子孝,没有什么龌龊事端。
因此她从小到大哪里都好,哪里都叫人羡慕,却唯独有一样不好——她的相貌生得寡淡丑陋,让人见了直摇头。
她若是一个从小经历风吹日晒的农家女,此刻必然丑得和癞蛤蟆一样,令人发指,好在她是被娇生惯养长大的,肤色白净细腻,又懂得扮些脂粉,总算遮了几分丑,叫人看着也不觉得太扎眼。
她家里的兄弟姊妹知书达理,从不取笑她,最多也只是躲远些罢了,因此她小时候还不明白,直到长大后慢慢随着家中人起了几次花宴,才知道自己生来比别人丑,人们看她的目光都是不一样的。
然而因为柳家嫡长女女的身份,上门提亲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甚至还有人当面对她献殷勤。
只是那群世家公子哥们聚在一起议论她时的轻蔑言语却在私底下传遍了,说是要不是投胎的好,谁愿意捏着鼻子靠近她,又有人劝说是晚上灯一吹也就一样,听得她回家哭了一夜,第二天连眼睛都睁不开。
她分明也不比其他家的小姐差,甚至女红做得比她们还好,可是却没有一个人瞧得起她。
她在闺阁中常看一些才子佳人的话本,那时还幻想着人与知心人相伴一生,可是现在她才明白,顶着这张脸哪有人会爱她。
从那以后,柳如媚就开始努力改变自己的外形,成效虽然有一点,但也只是让她看上去更接近普通人罢了,绝称不上好看,比之其他天生容貌娇美的小姐千金或那些出身低贱,却风姿绰约的勾栏女子差了一大截。
别人谈到她时,都会用一种羡慕的口吻说她够好命的了,要不是出生在富贵的柳家又怎么能有这些家底装扮自己呢?
在她十六岁的时候,终于有一门亲事妥了,她被远嫁给了云少将军。当此之际,云家因为几年前野心太过,偷走私贩正受怀疑,急需一门清流世家的亲事表明自身的清白,这门婚事便是他们苦苦求来的,堪称是救命良药。
听说云家的少将军丰神俊朗,有天人之姿,而且待人接物一视同仁,是难得的正人君子。柳如媚就这么懵懵懂懂的,怀着一丝幻想嫁了过去。
初时的生活过得倒是不错,称不上夫妻琴瑟和鸣,倒也算是相敬如宾。云少将军虽不常来她的院子,但是很尊重她,也给了她十足的体面。
后来,云家挺过艰险,便将对家拉下从此不能翻身,自身则一路青云直上,势不可挡,比起两三年前柳如媚初嫁时已不可同日而语。而与此同时,柳父因为太过耿直,秉持清正,致使被人记恨,柳家也逐渐败落,甚至于满门被贬,流放至边境。
那时柳如媚苦苦哀求夫君出手相助,可惜,云少将军非但不理会,而且对她的态度肉眼可见地每况日下。她这时候才明白,什么夫妻相敬如宾,他敬的只是有利用之处的她和柳家。他心里实在是厌恶她得很,说不定正盼望着柳家败落,他可以不用再这样应付维护这段所谓的夫妻感情。
柳如媚从小受的都是女戒女训之类的教养,当即悲愤欲死,觉得全都是因为自己无法讨得夫君的欢心,才无法帮助家人逃离不幸。
都怪她长得太丑了,是个无用的人。
她悲痛欲绝,一日日消瘦下去,变得更加面黄肌瘦,丑陋不堪。
柳家败落以后,她就被打入偏僻废置的旁院,云少将军也再不踏入此地一步。可恨云家非要装出重情重义,不抛弃家际落败的结发妻的一面,因此给了她所谓的体面,每次让她以长孙媳的身份出席都要强迫她盛装打扮。
别人谈到她时,都会用一种羡慕的口吻说她够好命的了,要不是嫁给了如此有情有义的云家又怎么能在家里落败后活得如此风光体面呢?可是她却媚眼睁睁看着家人落魄,而她夫君将姨娘宠上天,与爱妾生育儿女,并以她无儿无女为由过继成嫡系,任由家中的人表面恭敬心中笑话她。她心里不知道积攒了多少恨,且这恨意每日加深,让她近乎疯魔,一日比一日绝望。
也就是在这最绝望之际,她第一次见到了崔天一。
那时候他正在隔壁院子里杀人,杀完后翻墙逃了过来,躲进了她房里。
说是逃来的,可他那样子却似闲庭漫步,悠闲自在至极。
柳如媚被吓得半死,手拿着匕首,脸色苍白。然而他却笑着开口说道:“放心,我对这么丑的已婚之妇没有什么想法。”
她原本还是惊恐至极的,然而听到这句话却立刻转惊为悲,又从这悲伤中化出了无限的愤恨,身上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扑上身就拿匕首扎他。
然而她哪里是崔天一的对手,被他三两下就点了xue道。
“哟,还生气了?”在动手之前,崔天一也在附近观察过几日,知道这院中住着的是家里名存实亡的长孙媳,更知道她不过是一个温顺好欺负,唯唯诺诺的丑妇人。
此刻见她竟然敢动手,心中不免生出了几分诧异。
柳如媚动弹不了也不能说话,只有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他,宛如板上翻着白眼的死鱼。
“啧,更难看了。”崔天一摇头感叹道。
瞧着她这倔强的模样,他忽然来了几分兴趣,伸手去摸她的脸。
丑是丑了一些,但手感觉还不错。
柳如媚呜咽着挣扎,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眼泪从双颊滚滚而落,滴在了崔天一的手上,让他立刻嫌弃得抽开了手,在她的衣裙上擦了擦。
她惊恐地瞪大眼睛,见到他伸到她身上的手以为他是想干些什么,面如死灰,目露绝望。
崔天一忍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还怕这个。”
“丑人也怕丢掉青白吗?丑人是没有清白的,因为无用啊。”
“有谁在乎你的贞操呢?你的丈夫?可是据我所知,他碰都不碰你吧。”
崔天一手摇白折扇,笑得开心又恶劣,全然不像是在人房间里逃命的。扇上的血腥气随着他的动作在房中蔓延开来。
隔壁院子里住着的康家是当朝有名的文官大家,家主总管那一年的科举考试。他这白折扇上面溅到的血,康家最受宠的长孙脖子上落下来的。
柳如媚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闻到空气中的腥味几乎要呕出来,又惊又惧。
“清白算得了什么,不过是眼睛一闭又一睁就过去了,那些生活在你左右的人,可是每日都在给你欺辱啊。”
“你倒是知道要杀我,那怎么不杀一杀真正欺辱你的人?”
在他那双狭长又近乎诡谲的眼眸里,柳如媚仿佛受到了某种鼓舞,看见自己内心深处的恨意。
她明明帮助云家走出了困境,可是他们又是怎么对她的?
是啊,她从来没有体验过男女之欢,也根本不知道失去清白到底是怎样的,那种伤害只是母亲和教书先生教会她的。可是那些真正欺辱他的人给她带来的伤害,她却能感受得到。她虽然不知道两者谁轻谁重,可她知道在她所能感知到的生命里,后者就是她的全部。
她此刻被点了哑xue,不能说话。然而她的心却急剧撕扯着,有千万种话语纠缠。
窗外脚步声过,那群隔壁府里来的搜查之人都离开了。
崔天一于是解开了她的哑xue,但在她嘴里塞的棉布条却只露了一半。
“你想说些什么?”他原本此刻就应该杀死眼前之人,以绝后患,但是他想在她死之前,把这段乐子看完。
若是能挑拨离间,让他们给自己演一出后续,那就更好看了。
“你是让我报复他们吗?”
“你能举着匕首杀我,自然也可以杀别人。”崔天一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道。
“可那是我的丈夫,我的夫家……我娘说嫁夫随夫……”
没等她把话说完,她就听见了崔天一的嗤笑。
“你娘还说你长得并不丑,你信吗?”
柳如媚脸色僵硬,随即沉默了下来。
“可是我真的可以这样做吗?那岂不就是违反了为人处事的道理……”
“为人处事还有道理?”崔天一摇摇折扇笑道,随即你把扇子收起,在她头上一敲,“你别废这么多话了,我就问你,你恨不恨他们?”
柳如媚想起他对柳家人见死不救,他的宠妾灭妻,恩将仇报,咬了咬嘴唇,开口有些颤抖道:“恨。”
“那你想不想让他们遭报应?还是想让他们继续这样折磨糟蹋你?要知道你们待在一个屋檐下,总有人要受苦的。”
“那就让他们受苦!”说出这话的时候,柳如媚的眼眶已然红了,倔强又充满仇恨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目光中头一回坦荡的流露出了愤恨。
“好。”崔天一收起扇子笑了,“那我明日开始每日午间过来教你几套功夫,你学成之后就可以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他天性中自带的恶劣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教一个武将家的弃妇杀死在朝中威望赫赫的少将军,那将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
“不过云家人都是武将,因此身手了得,不容易对付。你起步得太晚,人瞧着也笨,得加倍刻苦才行。”
“若你吃不了这个苦头,或者我哪日瞧着教不下去了,我就直接一扇了解你的性命,帮你终结这苦难的一生。”
说完这个话,他转身从窗外翻出,眨眼便消失在了院子里。
一个月后,崔天一把自己平时所学的基本功夫全都压缩在一起,用极快的速度教完了,然后便当撒手掌柜让她自己练习,约定好一年之后动手杀人。他则飘然离去,继续去江湖上游玩。
将到一年之期的时候,崔天一提早了几天,潜藏在将军府观察。
他发现府里的光景已大变了模样,柳如媚虽然还住在原来的院子中,可是这院子明显经过翻修,焕然一新,其奢华富贵难以道尽,而这将军府中执掌中馈的也从老夫人变成了柳如媚。
这一回府中的下人对她可谓是又敬又怕,虽说背地里经常不服气或不屑一顾地说些喝凉水的话,但是谁也不敢放在台面上讲。
他们都知道柳如媚在家里不受宠,少将军更是一次都没有踏进过她的院里,可是她执掌中馈,大权在握。
崔天一找到她时,柳如媚当即放下手中的事,牵起衣裙在他面前虔诚地跪下。
“哟?”看到这个情形,他就料到了有点不对,微眯起眼睛打量,“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掌管中馈管得爽利了,不想报这个仇了?”
柳如媚身子微微发抖,语气歉疚地说道:“是……但不是为了这件事。”
她比起一年前已然少了很多稚气和懦弱,现在看着俨然就是一个精明又独立的人。
“是我对不住恩公。多谢恩公点醒,将我从泥潭中解救出来,教会了我做人的道理……”
“别!”崔天一听后勃然大怒。他教的那些难道不是最上流的武功吗?怎么到她那里就成了做人的道理?呸,这云泥之别的东西怎么能相提并论!
“你和我直说,为什么不想动手杀他。”
“他虽然对我不好,可是我这些日子里学会了自己为自己打算,一步步争取到了今天的位置,也算能过得下去……”柳如媚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眉眼间有些疲倦,“我不是什么贪心的人,想要的也不过是,有地方吃饭,有人说说话,我也就心安了。”
“好好好。”崔天一连着说了三个好字,翻墙出去了。
当然他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潜伏在这院子中四处探听八卦,并监视柳如媚的动向。
果然,不出两天他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