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碾过村口的土路。
花犍牛的铜铃铛在风雪里晃出细碎的响。
离家越近一米,陈青山的内心就越激动几分。
眼看快到屯子,他扶着车栏望去,只见红松屯的梯田在坡上层层叠叠铺展开。
新翻的黑土覆着薄雪,像撒了把粗盐的黑豆饼。
从红松屯飘来的风里带着玉米的甜香和炖肉的气息。
看来是大家都趁着小年,把家里屯的肉都拿出来一部分先解了解馋。
回到红松屯时,几个半大孩子正在屯口嬉闹,见到了牛车,他们认出了车上的陈青山,便扯着嗓子喊。
“青山哥回来了!”
“打虎英雄回来了!”
……
几个孩子边跑边喊,奔走相告。
等到陈青山下车时,村口都已经围了不少乡亲。
“青山啊,听说你打了老虎?”
“那老虎有多大?比咱屯子的老黄牛还壮实不?”
“下次进山打猎,带上叔呗!”
陈青山被七嘴八舌的问题包围着,还没来得及回答。忽然看见李彩凤正从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
“青山啊!可算把你盼回来了!”
她伸手要摸儿子的额头,却被陈青山偏头躲开。
“妈,我又没发烧。”
李彩凤笑着看儿子,“这有了媳妇是忘了娘,连摸都不让摸了。”
“娘你瞎说什么呢?我哪儿来的媳妇?”
李彩凤拍着大腿笑出眼泪:“还装!你瞒得住别人还能瞒得住娘?”
“昨儿娘去看你,还见那个护士给你缝衣裳呢!”
陈青山耳尖发烫,假装听不懂:“娘您净瞎猜,清清就是顺手帮忙……”
话没说完,赵大叔挤过来往他兜里塞了俩冻梨:“青山啊,晚上来叔家喝两盅!你婶子炖了肉!”
“不了不了!”
陈青山慌忙摆手,转身又被王婶拉住:“我家蒸了黏豆包,带点回去尝尝?”
他正推脱着,送他回来的郑同志在牛车上拱了拱手:“陈同志,你这也到家了,我得赶回公社交差了。”
“辛苦你了,进屋喝碗热汤再走?”陈青山拽住牛车辕木,向他邀请道。
郑同志笑着摇头,鞭梢一扬:“不了,替我向乡亲们问好!”
花犍牛踏碎薄冰,车铃渐远。
只剩下满村飘着的炖肉香。
随着送走对方,陈青山又被众星捧月般围了起来。
“青山啊,大爷年轻时也见过老虎影子,你这打虎的本事咋练的?”
不等回答,新的问题有接憧而至。
“我家虎娃天天吵着要学打猎,你啥时候收个徒弟?”
“青山叔!教我打老虎呗!”
“我家新腌了酸菜,明儿来尝尝?”
人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邀请。
有人要送自酿的苞谷酒,有人要给做新鞋。
连平日里最沉默的老树根都磕着旱烟袋说:“我家有张狍子皮,给你垫拐杖正好。”
陈青山哭笑不得地后退半步,石膏臂被热情的乡亲们碰得直晃。
“大伙别忙活了,我这胳膊还打着石膏呢!等开春儿空了,挨家挨户讨酒喝!”
李彩凤趁机拽住他的完好的胳膊,冲众人笑道:“都别围啦!再围下去该把我家青山冻着了!”
人群这才让出条路。
陈青山辞别了众人,被李彩凤拽着陈青山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