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一句
穗城离星城并不算太远,高铁飞驰三个小时稳稳停靠在星城南站,顾清越直接出站打车奔赴海澜体育馆。
甫一上车司机就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问她是不是来追星的,今天从清晨开始已经往那一块跑了不下十趟了,都是青春靓丽的小姑娘。
每逢跨年这天,整个星城都沦陷在星光海洋里。
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太阳余晖金灿灿地映在街边的建筑外墙,天色渐晚,前方堵得水泄不通。
顾清越还没来得及想到了现场该怎么进去,就收到了褚彬蔚的消息,她人在家中逛eo超话心已经飞到了星城。
褚彬蔚:【请告诉我你现在在星城】
顾清越:【已向好友发送实时定位】
褚彬蔚:【谢谢,嗑到了】
顾清越:【嗑到了就去给我弄张票】
褚彬蔚:【?】
看这情况也知道两人之间大概出了点问题,褚彬蔚不担心顾清越这个性子会被人欺负,没打算多问直接去解决门票了,星城不是她的地盘,临时找人花了几分钟。
褚彬蔚:【拿去,别辜负我】
等顾清越跨越拥堵的长龙抵达体育馆外的时候已经过了入场时间,还在外徘徊的都是没有票却又舍不得离开的人们,还有兜售荧光棒和手环头箍一类的小贩吆喝,没进场也不能丢了仪式感。
远远就已经能听清场内破空而来的歌声,观众人声如潮。
脑内过了遍早就释出的节目单,没有时间再给她耽搁,戴好了口罩往检票口疾走而去。
跨年夜气氛火爆,露天的体育馆内开四面台,原本沉暗的天色被一片荧光海点亮,褚彬蔚临时搞到的票位置也不差,说来也巧,顾清越刚走到票面片区,还没来得及找位置,下一首就轮到秦默了。
站在过道的黑暗里,恍惚地听见周边嘶喊出声,耳边隐隐有风卷过。
该怎么去形容这个舞台——
比起此前或奢华或科技感十足的舞美设计,他这甚至可以说是简陋的,除了一台钢琴升至舞台中央再无其他,追光浅浅地落在周边打成一束光圈。
秦默从不远处的另一簇光源里缓缓登场,行至琴凳前场内顿时夜明如昼,白亮的灯光笔直地照进了顾清越的瞳孔,晃眼又强烈地一直探照进心脏最深处。
安安静静地遥望着舞台上的身影,强光下他的表情看不太分明,穿一身剪裁风格很怪诞的西装,也难掩光华,额前的头发全都掀了起来,显得成熟许多,不多时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
随着钢琴独奏声起灯光熄灭,音乐在空气里飘过来,在场的人被歌声带进去自发安静下来,耳边渐渐只剩下秦默的低吟浅唱,每一秒每一字每一句都被慢放得格外漫长。
IwouldneverfallloveagauntilIfoundher.
IsaidIwouldneverfallunlessit’syouIfallto.
其实这歌也根本不适合这样的万人室外场,太静太沉,但秦默就像是误入闹市的诗人,自顾自地唱,声音里藏着百转千回的倾诉感。
IwaslostwiththedarknessbutthenIfoundher.
Ifoundyou...
三分钟悄然过去,最后的尾音盘旋消散在惊呼中,顾清越再次看向舞台,心口微微起伏,好像终于找到了过往遗留在时间长河里的答案。
从来没有过这样笃定的时刻,明明是几万人的现场,千万人观看的直播,她就是知道自己是唯一的听众。
无法获知他能不能看见台下——
大约是不能的,光亮悬殊,他的视角里恐怕是黑暗一片。
但就在这一秒,他的右手落下最后一个音符,站了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手里握着麦克风,视线四下逡巡,几乎是直觉般最终朝向她的方向。
在全场一浪接一浪的尖叫里,轻轻留下了他的新年祝福。
“新年新气象。”
声色沉稳,温柔却没新意,但不影响场下氛围被这五个字燃至高潮,属于他的部分结束,话音落下挥了挥手简单告了别。
顾清越依然站在暗处,悄悄听见左侧小姑娘在喧闹里扯着嗓子大喊“没关系的没关系的他倒数肯定还要出来的”,似乎是在胡乱安慰旁边嚷嚷着“他唱这首歌了我一定是失恋了”的朋友,也不知道这么牛头不对马嘴有没有安抚效用,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场。
走到出口时,旁边检票通道的工作人员反复望了她好几眼,迟到又早退,好好的一个跨年演唱会给她嫌弃完了。
顾清越走了出来若有所思,回穗城的末班动车是十点半,现在不会再像来时拥堵,时间绰绰有余,但点进了打车软件,又迟迟没有输入终点。
犹疑间,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是刚刚才在舞台上光风霁月的人。
当然是他。
可接起来互相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挂断,直到场内歌手的副歌海豚音飙完——
他确定了,“你在现场。”
本来就是为了他来的,顾清越也就轻应了声。
“在哪?”
“八号门出口。”
“等着。”
两人都默契地先忽略了此前的一切不愉快,撂下电话,顾清越在路边绕着花坛踢了两圈小石子,秦默的车就停在了路边上。
他摇下副驾的车窗,“走吧。”
坐进车里,“你今晚不是要在现场倒数?”
秦默闻言皱眉,“谁说的。”
“你的粉丝妹妹。”
言语之间互相都在维持表面的和平,几句话的功夫彼此的气息已经交融在车内温热的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