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遇蚊香眼
沂西的国君年纪很大了，鹿之春观察他的状态，他确实到了应该要退休休息的时候了——不论年纪，单看身体状态。
王殿金碧辉煌，沂西以金与白为国色，和他们的富裕程度相得益彰。
杨恭递上了北燕文书，沂西的君主垂目认真看完了每一个字，北燕队伍来沂西的缘由，国君和沂西整个朝堂都一清二楚，如今是在观察北燕的态度。
以及，在圣女面前不出错。
鹿之春察觉到朝堂上的大臣们有一眼没一眼地看向她，她感觉如芒在背。
大家的目光都太过狂热了。
和之前想的差不多，沂西因为几乎全民皆商，整日想着对外赚钱，商人嘛，总是很看重玄学啊拜神之类的。
加上第一王商的商队里，其实也有很多朝堂大臣们的远亲近邻，圣女在北燕的各种神迹手段，那好家伙，遇到口才好又惯会自我发挥添油加醋的，就差没说圣女有三头六臂能点石成金就是天神下凡了。
那他们怎么能不狂热——这可是我邻居家女儿/外甥/故友/侄女/婶娘/二叔/欠钱没还的冤种/三大娘养的狗……亲口说的！怎么可能有假！
嗯？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不重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堪比神明的圣女就站在朝堂之上！
这不是财神爷自己大驾光临了吗？立刻仔细看清楚，最好回去能画下来，然后做金像！然后供起来！以后岁岁平安财源广进红红火火！
坐在上位的老国君也有点绷不住了，他这群大臣！也太着急了！就不能回去靠记忆画一下圣女图或者之后找个借口来点好处让圣女留下给她画画不就好了。
你瞅瞅你瞅瞅！直接在笏板上用指甲刮的他就不说什么了，动静小，那边那个直接拿笔出来把笏板揣腰上就有点太过分了吧！这是在上朝呢！
老国君咳了两下，又同杨恭来往了几句。
虽然信家商队和北燕护卫队保护对象中心人物都是圣女，但沂西和北燕的事，还是得交由两国之人好好交流。
这也是卫焉离和澹台籍让杨恭陪同前来的原因。
杨恭这个年纪这一身才学，也是时候该发光发热发挥作用了。
虽然平时鹿之春和杨恭相处起来显得他不是很聪明，但不得不说杨恭正经对待一件事时，那端庄肃容，那温文尔雅，磊落大方的姿态，出口成章引经据典的能力，让鹿之春就那样坐在沂西国君给安排的御座上，十分省心。
这一趟回去，他也该扬名立身了。
北燕和沂西的经济之路开拓，必然会让所有参与者名流青史，杨恭此时正站在历史的一页上，书写着他的辉煌传奇。
不一会儿，沂西国君便有些暗暗惊叹这青年。
青年口灿莲花，态度不卑不亢，放眼沂西朝堂，如他这般年纪又能做到如此这般的……
老国君的脑海里闪过半年前的一位大臣，苍茫的内心泛起一丝波澜。
或许真是他老到了不合适坐在这个位置的程度，开始被情绪所左右，对待生死，也会被怜悯之心吞没。
许是内心的那丝波澜，礼见结束后，杨恭和圣女被安排到太子府暂驻。
沂西因为地势的缘故，很少有外国使节来访，所以没有专门的驿站使馆，太子府人不多，但府邸很大，加上圣女也提了要见太子的话，老国君便给他们安排太子府。
正好自己儿子也不在家，让太子府管事安排妥当就行。
在拜见沂西太子之前，鹿之春选择与老国君私下说起了阜州恶匪已除的事，老国君虽然已经老了，却也并不是听不到看不见，阜州恶匪之事太过恶劣，当地官员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再次上书报告情况。
更有风家时刻盯着恨不得即刻为风不素报仇。
各方消息，最终都会汇聚到他这里。
他是老了，所以才将许多事都逐渐放手给太子处理，但父子俩用的其实是一张情报网。
暗地里的传承罢了。
“痛失良臣，国伤也。”老国君自然记得风不素。
风不素是朝堂中年轻一派中的佼佼者，并非独一无二，但是，初见时，她少年抱负满身，有胆识有气魄，有谋略有风骨，他想这个苗子好，等他退位了，也能见证君臣相佐，共建繁华的景象，也安心。
然而阜州之灾的轰然警醒，却是在丧失了一个风不素的基础上。
那时候，他们怎么能想象得到，她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怪物——老国君看着那个五官错位面目扭曲的头颅。
他问道：“仅存一首，其亦可生？”
鹿之春精简回答：“因为是怪物。”
“但是陛下请勿担忧，它并不是不会死，只不过我是拿它来领赏的，暂时得存着罢了。”
老国君笑了笑，说道：“死亡并不可怕……”他时刻都准备着迎接将要来临的死亡，内心平静不已。
“圣女打算如何处置这颗头颅？”老国君问。
鹿之春想的还比较简单：“如果太子和陛下想知道如何让这怪物死去，那再简单不过，用火烧，不用火也可以。”
“撬开它的头颅，一勺勺挖掉它的脑子，刮干净，没有脑子的烂肉骨头也是没法害人的。”
鹿之春像喝茶聊天似地轻飘飘回答道。
她只是在回答两种彻底消灭关山月的可行性。
老国君也平淡地说道：“将这头颅交给风家或者阜州当地，可平民怨。”
鹿之春摇了摇头，回道：“这怪物的厉害之处不是因为它长得像个怪物，而是因为它的血有……毒，触之即死。”
将人变成厄兽一事，还是不合适让沂西上位者知晓，毕竟初来乍到的，她也不确定沂西老国君的真实品性，如此惊世骇俗之事，没法全盘托出。
不然她上交之后，若是还出了什么状况——这种事情在以前的任务世界她可见过太多了，快完成一件事的时候猝不及防就被背刺了。
想想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