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鹤安道:“不如小娘子就为家母开个治疗风寒的方子吧。”
闻言,温如月点了点头,而后落笔写下了方子。
待写到最后,她又问那老太,“老婆婆芳名?”
由于温如月是同时为一户人家中的多人问诊,所以为了避免他们将方子弄错,便会在方子的一角写上他们的名字,作为区分。
老太道:“老身姓贾。”
语落,温如月落笔将老太的姓氏写在了方子的开头。
待这“贾”字写完,她忽而脑中想起了什么,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
她想起了那日在当铺中,遇到小伙计方鹤安。
她曾问方鹤安,“你可知近日有位叫贾良的人,到这里买过什么贵重物品吗?大概二百两左右。”
而当时方鹤安道:“啊,有的有的,那人我还真有点印象。他虽然什么也没买,但有打听小店内是否有价值二百两左右钱银的小物件。”
“我当时还奇怪,是何等小物件,他倒是也没多解释,只说方便拿的皆可。他还说他家住在山河村最深处的宅子里,若是有合适的物件,叫我们去通知他。”
想到这里,温如月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她当时问的是,“是否有个叫‘贾良’的人”,而那当铺中记录簿的写的是,“四月六日,钱公子、黄公子,四月五日,沈娘子……”
那记录簿中只登记了顾客的姓氏,那为何方鹤安就知道,她要找的贾良,就是那个山河村中姓贾的人呢?且贾良他一个骗子,去当铺问货,除了报上住址,还报上了自己的真实姓名,这样真的合理吗?
除非,是方鹤安在说谎,他早就知道那伙骗子的老大叫贾良,早知道那伙骗子的住址。
或许,贾良根本就没去过那间当铺,是方鹤安为了引导衙门的人抓了王真他们那伙骗子,才提到了贾良他们的那间宅子。
如此一来,有了当铺的人作证,便可以将贾良他们是骗子的事坐实了。哪怕是找不到那笔银钱,只要有了这证词,便可以证明贾良确实藏起了一笔巨款,衙门便可以为他们定罪。
但,那又是谁告诉的方鹤安,贾良他们的住址呢?
思及此,温如月看到了张翠花的儿子。她忽然意识到,为何方鹤安收养了张翠花的儿子……
或许,正是因张翠花告诉的方鹤安,贾良的住址,是张翠花有了想毒死王真他们三人,替贾良复仇的念头,又或许是她受到方鹤安的指使,才下的毒手。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张翠花似乎毫不担心他儿子的去处,是因为方鹤安早就答应了她,万一暴露,便会替她收养小儿。
而至于方鹤安,因父亲被骗,耽误了病情过世,所以方鹤安心中生了杀意。
这些想法在温如月的脑海中窜来窜去,她已是一片混乱,不知真相是否如此,又或许只是她多心了。
此时,方鹤安端来了一杯水,置在温如月的面前,温声道:“小娘子渴了吧?喝些水吧。”
语落,那老太目露温和之色,“来,小娘子辛苦了,喝些水吧。”
温如月思绪混乱,她不知适才的这些想法究竟是不是真的。
她看着眼前杯中微微晃动着的水面,不知该不该喝,倘若她的想法就是事情的真相,那方鹤安又会不会为了灭口,在水中下药呢?
若真的只是她多心了,那这好心人递上来的水,她不喝也不合适。
她犹豫了。
那老太满目真诚,又道:“小娘子喝些吧。”
想着这老太在,或许方鹤安若真的有了什么歹念,也不至于在家母面前做歹,于是温如月最终还是端起了那杯水,喝下了肚子。
之后,她同方鹤安及那老太道了别,离开了这户人家。
就在她走出了十丈远时,忽而觉得浑身乏力,紧接着,困倦之意如同洪水猛兽一般顿然席卷而来。
她心头一跳,“这感觉……糟了!是软骨散!”
一股前所未有的畏惧感瞬间侵蚀了她的全身,她恍惚间意识到,适才的那些想法,都是真的!
她下意识地四处张望,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起来,可身体却已然不听使唤了。
她的手不自觉地撑住一旁的石墙,而后跌跌撞撞地努力向前迈着步子,只是这身子终是敌不过药劲儿,她肩上背着的行医箱渐渐滑落在了地上。
“啪嗒——”
箱子被摔开,腕枕、毛笔还有一些杂物都掉落了出来。
她低头看了一眼,却已经顾不及了,求生的欲望令她本能地继续向前。
她感觉双腿已经无力,便只好弯下腰身,用颤抖不停的手撑住膝盖,继续前行。
可再一擡眸,隐隐约约映入眼帘的,却是方鹤安的脸。
“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