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只见德妃娘娘拍了拍手,旁边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们表明拿了什么叶子上前,在胤禩和十四周围边洒水边挥舞,还端着一盆水让他们洗手。
正当十四还惊讶之时,胤禩却反应过来,是新鲜的柚子皮。柚子在这个时代多产于南方,就算京城里出现,也是作为皇宫贡品。
如此大量的柚子皮,想来德妃娘娘费了一番心思。
民间确实有柚子皮或者柚子叶去晦气的说法,他和十四患难而归,当额娘的难免迷信一些。不管这习俗是否有用,至少求个安心。
直到看到十四和胤禩认认真真地用柚子皮泡过的水洗了手,悬着的那颗心才微微放下来些。
老天保佑,盼我儿与八阿哥无病无灾,诸事顺遂。
从德妃娘娘那永和宫出来后,胤禩正打算回去,十四说什么都要送八哥回去,看得德妃娘娘是既欢喜又吃味。
欢喜地是十四知恩图报,确实被养成了一个懂得感恩的孩子,并且与八阿哥关系如此好,日后也算有个照拂。
然而却也正因为十四与他八哥的关系过于亲近,德妃娘娘又有些吃味。
这才刚到她这永和宫没几分钟,都还没来得及和自己说上几句话,小十四就忙着要和他八哥一起走。
真不知该喜还是该怒!
胤禩比十四年长七岁,在人情世故方面自然比十四通晓些。他体谅到为人母亲的心情,知道德妃娘娘多日未见十四,定然片刻也舍不得分开,想多留他下来说些体己话。
于是胤禩不动声色地想着法子将十四留下,他既没有直言不用十四送,亦没有提到顾及德妃娘娘的心情,而是有些温柔地看着他,“只是如果把我送回去了的话,我看着你一人返回的背影同样不忍心让你独自一个人,到时候又想着来送你。咱俩这样送来送去,不知要到何时。”
十四会过意来,“那好吧,八哥你先回去,十四安顿好便来找你。”
于是胤禩便独自从永和宫出来,一路上习惯了十四相陪,竟真有些不习惯,想来十四亦是相同的想法。
胤禩正想着,结果却意想不到地迎面撞上了一人。与其说是胤禩不小心所致,倒不如说是那人似乎刻意看准了他的位置撞上来的。
对方身量比自己矮许多,头倒是硬得很,撞得胤禩整个胸骨都有些疼痛了,可他依旧记得对方如此撞过来,受力的作用比他更大,唯恐对方摔倒,胤禩还是撑着手护住了对方的头。
来人圆圆的一个脑袋,看着温顺,但浑身上下却带着不管不顾的冲劲,仿佛气质与长相截然相反。
等到那人从胤禩怀里擡起头,揉了揉被撞疼的脑袋,胤禩打量着他那张脸,一股熟悉感横生。然而胤禩却犹豫着,不知是否该在此时叫他的名字。
身后跟着对方的小太监终于赶了上来,看着眼前的情景不知发生何事,只能干着急地喊了句他主子的名讳。
“十三阿哥,可算让奴才追上了。”
胤禩只不过一瞬间的怔愣,对方却有些恼怒,甚至那份恼怒里还带着份着急。
他张了张嘴,几番下来才终于发出声,“八哥这是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吗?”
一番话像是指责,又像是委屈的质问。
胤禩哑然失笑,“说得哪里话?自己的弟弟怎么会不记得,十三为何开这样的玩笑?”
十三阿哥胤祥的眸子里重新亮起了几分色彩,“八哥,我也是你的弟弟?”
他话问得古怪,胤禩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胤祥到底是何意思。
只有十三心里清楚自个的别扭,只不过想要在胤禩这,拥有和胤禟胤誐胤祯同样的待遇。
如若自己也算是他的弟弟?为何他总不带着自己一起,如果不是自己刻意在他面前晃悠这一糟,胤禩怕是根本想不起自己是谁?
还记得从前也是这样的艳阳天,他被额娘罚站于大庭广众之下,炽热的太阳烤得他脸上汗水一滴一滴不受控地往下掉,而他却丝毫不敢伸出手擦。
额娘总念叨着只有自己一个儿子,如若自己不争气,她将来还能指望谁?因此自从他记事开始,记忆里的额娘总是对他颇为严苛。无论是骑射还是书画,额娘总要自己在众多皇子里拿头等。
胤祥被这份灼热的期待压得喘不过气,尽管他再怎么努力,总有他够不着的地方,然而额娘却不管这些,要当她的儿子,必然要做到最好。
小小的胤祥虽感到痛苦与吃力,可他向来不忍心看额娘失望,于是便只能拼了命去做每一件额娘期许之事。
而这次罚站的缘由是什么,他早已有些记不清了,或许又是一些练书法时写错笔画的训斥与惩戒。
他就是在罚站的此刻遇到胤禩的,名义上他的八哥,可也不过和他头上的任何一个哥哥一样,如若他们不是同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他们并不会有任何一点交集。
他们是兄弟,却又如此陌生。额娘只教会了他讨皇阿玛欢心,却从没告诉过胤祥如何与弟兄们相处。
因此,当时罚站于大庭广众之下,而后被胤禩看到的胤祥只觉得丢脸,被这么一个毫不亲近的哥哥,看到他的窘迫,简直快要让胤祥喘不过气。
他只恨不得这人快快路过,装作没看见他为好。
可他这不识趣的八哥偏生一走三回头,明明已经走远了还倒过来看他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