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救
深夜，胤禛入睡顷刻，忽觉有些口渴，披了一件外衣站在门口望月，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天气已如此之凉。
望着夜空中的几缕繁星，胤禛不由有些感伤，只想找胤禩聊一聊。
于是，胤禛走到胤禩门外，却发现胤禩房门的灯竟还亮着，不知他是一夜未睡，还是像自己一样夜半惊醒。
“小八，睡了吗？”胤禛小声地敲了敲房门，唯恐惊扰。
胤禩应得很快，他连衣裳都未脱，看来是根本未睡。
“四哥。”胤禩将胤禛迎了进来，胤禛往他身后一看，只见桌上密密麻麻地全是精心批注过的书籍和纸张。
胤禩他深夜未睡，竟都是在写这些？
看到胤禛盯着那些折子，胤禩也不瞒他，“四哥，你过来看看，这些是我针对此次水患事件，总结出的一些经验与建议，可看看是否还需补充？”
如此大大方方毫无芥蒂，这些写满建议的折子，若是他自个给皇阿玛看，那便是他胤禩一人的功劳。可如今给他胤禛看了，就算他未发一言，胤禛也知道，到时候呈上去便会是俩人共同的名字一起。
是他们俩人共同的功劳。
小八他似乎从未将自己当成外人看待。
胤禛心上微微动容，愈发觉得有许多事情瞒着胤禩的自己有些不堪，愧疚中胤禛接过那些折子，胤禩在一旁同他分享。
“暴雨虽然可以说是天灾，但通过此次水患，我们亦可以知，大清的堤坝河道修运工作还依旧任重道远，此为日后要加强的其一。”
“这第二，便是水运总督使官的贪婪与懈怠，与百姓生命有关的工作，如何能消极怠工，亦或者权钱交易？官员的监督改革势在必行。”
胤禩顿了顿，继续说道，“这第三，便是百姓们的危机意识。临水而居的百姓们，自然以水为重，却不知水亦是危险的。如若没有敬畏水的意识，很容易对突如其来的水灾轻视，从而危及生命。”
胤禛在一旁看着他这个娓娓道来，心上计量万千的弟弟，一时之间，仿佛想象到了日后他在朝堂上大发光彩的议政画面。
心细如尘，睿智果敢，更何况，他拥有的那颗不含杂质的仁心，让他愈发耀眼璀璨。
这样的人，是他胤禛的弟弟，而他为这个弟弟感到无比自豪。
即使将来不能为他的帮手，拥有这样的对手，胤禛亦觉得是畅快和喜悦的。
胤禛握住胤禩的手，眼神里全是欣赏，“小八，回去我们就呈告给皇阿玛，一定不会再让百姓们再白白受这样的苦。”
胤禩亦点点头，俩人来了兴致，直将回宫要呈给康熙帝的周折润色完善。
不同于其他使臣或官员，此周折里半分邀功的语句都未提到，全是实用的建议与经验总结。
不知不觉，天竟已蒙蒙亮，他们竟秉烛讨论了一整夜，终于，一份完善的奏折尘埃落定。
胤禩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这时候才感受到困意，胤禛看着他眼底的一片青色，深知他这几日的辛苦，便想扶着他，让胤禩去休息一会。
结果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两位殿下，出事了。”慌张的属下不得不在门外叨扰道。
胤禩与胤禛急切地推开门，这才得知，暴雨即将倾盆，而如若他们没有及时将修整过的河道运堤加固完成，那他们这几天所做的成果将再次毁于一旦，即将面临再次决堤的可怖场景。
俩人的心一悬，不顾电闪雷鸣直接冲到了河道处。
彼时，河道上乌泱泱的河兵正在按照吉同甫给的草纸方案加固决堤，然而突如其来即将再次席卷的暴雨却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丝毫顾不得浑身的泥泞，只能拧成一口气紧赶慢赶着工程。
然而擡头望天，早已黑城压城城欲催，光靠他们这些人力，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加固过的堤坝再次被泥沙淤堵，而后洪水滔天，民不聊生。
胤禛按住胤禩的手，不管不顾地便掀起了衣袖，状似要下去帮忙，周围的官员河兵纷纷露出骇色，堂堂皇子他们没有想到他能做到如此地步，竟要亲自下水？
胤禛一边拖鞋，一边拦着胤禩不让他一同下水，嘱咐着他，“小八，你知道我的用意。”
亲自下水并不是说多一个人便能增加多少力量，而是让这些坚持着的士兵受到鼓舞，昂扬的是士气，是精神上的振奋。
要让大家坚持住，要让大家看到整个朝廷的决心，于是胤禛当仁不让地下了水，尽管有极大的危险。
他站在那，便是一股勇气。
而胤禛推了胤禩往后，则是不想让他同时涉入到这份危险中来。胤禛知道，这个理由不足够说服胤禩，他是这世上最心软，却也最执拗的人。
于是，胤禛找了托词，却也是任务，“小八，这个水我来下。而你，则需要负责拉到更多的人力来这一同帮忙，可以做到吗？”
被这样信任的眼神看着，胤禩愈发生出了无限的勇气。四哥说的对，此刻更重要的是找来更多的人力，更快地完成河道的疏通。
暴雨马上便要来临，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于是，胤禩立刻转头，电闪雷鸣下驾着马，同时思索着。
他们从皇宫带来的人马，甚至连衙门的官兵，以及原本负责的河兵，皆已经在此处，那么他们还能有哪些能用之人，并且在这么短的时间答应他，亲自步入危险之中。
这近似一个无解题。
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在他脸上流淌，胤禩丝毫分不出神去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