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花(1 / 2)

凌霄花

歇斯底里之后,世界归于寂静。

南熙捏紧了易拉罐,酒液溢出,流入指缝,她浑然不知,只觉得手指忽然坠入冰窖,十指连心,整颗心也被寒气侵蚀。

愉宁市的春天来得很晚,初春的风还带着些许凉意,和温暖的春城不能比。

南熙猛的灌入一大口酒,将易拉罐掷远,画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酒液洒的到处都是,最后在阳台的角落里滚落一圈停了下来,慢慢积成一滩小水洼,月亮的倒影在水里发光。

她擡头看向天际的月,逼退眼底酝酿的雾气。

“你……果然已经知道了。”陈千盈声音颤抖,带着嘶吼后的沙哑,疲态尽显。

这二十多年以来,她以为自己瞒得天衣无缝,南熙永远不会打开那个保险箱。

可上次检查保险箱时,那些不属于自己的痕迹让她惊慌失措,立刻飞去春城验明真伪。

到达春城见到容光焕发的女儿,她却什么都不想问了,尽兴地玩了三天。回到愉宁之后,她装作无事发生,只要南熙不问,她就永远不会说出口。

可是激动之余她来不及思考,脱口而出的话无法收回。

“这不重要,”南熙冷冷地看着对自己千依百顺二十八年的母亲,“你现在应该解释的是,为什么把我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

她以为这辈子最痛苦的时刻是当初与薄时月分手,没想到远远没有此刻来得痛彻心扉。

得知当年的真相之后,她一直隐忍不发,对她来说,近三十年的养育之恩可以抵消这十年的痛苦,可养育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她到今日才彻底清楚。

对父母来说,她存在的意义,只有结婚生子吗?

南熙陷入迷茫,所以这二十八年来对她的好算什么呢?为了拿捏她吗?为了让她愧疚,就算不情愿也会生孩子吗?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自由的,没想到还背负着这样“神圣的使命”,真是讽刺。

“熙熙,不是这样的,”陈千盈百般找补,“最初收养你的时候,我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得知你喜欢女孩子之后,我渐渐放下了,再也没想过。”

南熙低下头,轻声问:“真的吗?”

见她的神色似有松动,陈千盈拼命点头,“真的!妈妈最爱你了,熙熙……”

南熙凄惨一笑,“可是当初我和薄时月分手,你功不可没,你是不是觉得我被女人伤透了心,就会投入男人的怀抱了?”

相处二十余年,陈千盈的心思南熙多多少少能摸透几分,但她宁愿自己傻一点,痴一点,也不愿这么轻易猜出来。

对方的神色让南熙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她垂下眼睛,“陈女士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称呼的转变让陈千盈慌了神,更慌的是南熙竟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她拉着女儿的手哽咽起来,“当年是妈妈糊涂,熙熙……”

“别和我唱苦肉计!”南熙狠心甩开她的手,目光像看陌生人,“我宁愿我在被遗弃的时候死在大街上,也不想和你做母女!”

陈千盈泪眼婆娑,“妈妈真的是有苦衷的……”

南熙定定地看着她,“又想编什么故事骗我?”

“不是故事,是真的。”陈千盈擦掉眼泪,又去抓她的手。

可是在南熙这里,已经没有任何信任可言了,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一走了之。

她狠狠地甩开,准备转身推开阳台的门。

“我这样想有什么错!我是为你好!”

南熙定在原地。

陈千盈擦掉眼泪,索性破罐子破摔,“结婚生子才是你的依靠!婚后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我不管你,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按照规矩嫁给一个男人!就像我一样!”

南熙被她的说辞震惊,好半晌才回过神,喃喃道:“你和那些骗婚的男同有什么区别。”

她一直以为父母只是没有爱意了,将彼此当成家人,追求真爱也未尝不可,只是没有离婚这一点遭人诟病而已,而且作为女儿,她不应该掺和父母的感情问题,所以一直视而不见,万万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

南熙盯着鞋尖沉默良久,从心头涌出一股呕吐的欲.望。

“你真让我恶心。”

她转身拉开阳台的门,客厅只开了一盏灯,南淮山去而复返,坐在沙发上,脊背佝偻着,活像老了五岁。

阳台并不隔音,南熙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顿了顿,准备装作视而不见,今天的争吵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她现在只想见薄时月。

走到玄关处,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

“熙熙,别怪你妈。”

南熙咧开嘴角,这样说来,他也有参与。

既然已经够乱了,她也不介意再乱一点,于是一字一顿道:“你的好妻子出轨她的好闺蜜沈舒,给你戴绿帽子,你也不怪她吗?”

阳台上的陈千盈捂住嘴,眼里的震惊不加掩饰,显然她将南淮山瞒得很好。

南熙眼底闪过一丝快意,可是现在他知道了。

她忽然不着急走了,抱臂倚在墙壁上,视线来回巡睃,不错过彼此脸上的神情。

南淮山错愕到失语,陈千盈自然也不会开口,南熙正欣赏着最精彩的一幕,三人胶着着,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平日里可以忽略不计的钟表响声忽然开始放大,嗒、嗒、嗒……像水滴在石头上的声音,规律又清晰。

“是吗?”南淮山看向泪流满面的陈千盈,似乎想要寻找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