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我买过,怎么了。”
毕竟涉及到自身权益,大家也更为关注。
这种话头一抛出,没反响则罢,然而已经有了反响,五哥等人也就不太好阻拦。
苏朝晖继续道,“咱们内部员工买产品,按两千一套算的,对外卖是三千一套。按制度的说法,卖三套提拔为经理,卖十五套提为主任,那我们最终统计的是按三千一套算的,还是两千一套啊?”
“这个…”五哥心里清清楚楚,这是个阴阳合同。员工一套,公司一套,所有解释权都归公司。以往这些问题都是九妹回答的,她负责具体业务,自己负责调节宏观气氛。
“两千,”五哥望着台下众目睽睽,取下眼镜擦擦汗,“三千,三千吧。”
那些老员工也不起哄了,很多小学都没上过,数字都认不全,哪里会算账。
“二三得六,三三得九。那如果是两千,要达到你们所谓的经理,就不止三套,而是四到五套呀。”苏朝晖故意挠挠头,装作糊涂的样子,掰着手指,“三套升经理;十五套升副主任;九十套升主任;五百套升总经理。也就是说,卖五套才能提经理。十五到九十套,才能提主任,九十到五百套提总经理,天呐,我家是收废品的,我上哪找五百个客户去。”
台下议论的声音更大了:
“不说五百,五十,十五我都够呛。”;
“还十五呢,我一个都拉不到。”
“安静!大家安静!”五哥挥着手,试图平息喧闹,可杂中。
他愤恨地转过头,狠狠地看了人群中的苏朝晖一眼。
如果杀人不犯法,他立马就要将苏朝晖撕碎。他也恨自己,怎么没发现,这个男孩看似沉默寡言,其实散发的是一股冷厉强悍的力量。
苏朝晖注意到了五哥的眼神,他扭过头,也直直地看着他。
好像示威一样,苏朝晖再次拿起话筒,继续道,“不说五百个下线了,哪怕是五十,十五,我把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找一遍,愿意听我说话的,也不过十人出头,而最终愿意掏钱的,一两个就顶了天了。各位,咱们都是小老百姓,一生也不过区区三五个至交朋友,且不说大几千的钱,花了就花了,可花了之后呢?能盈利出局也罢,能回本也罢,要是出不去呢?回不了呢?那些信了我的人,他们不恨我吗?不怨我吗?他们拿着孩子上学的钱,办彩礼的钱,看病的钱,买了我的产品,最终却颗粒无收,我有多少机会可以这样透支自己的信誉?或许到了最后,真像家驹说的那样,倾家荡产,六亲不认。那我怎么办?我有家不敢回,钱也回不来,我要一辈子困在这?”
“你说这些干什么!”一名老员工夺过苏朝晖的话筒,要把他从人群里拽出来,却被几个男孩拦住。
“让他说完啊。”几个男孩拦住老员工,“不是一家亲吗?问个题都不行?”
老员工答,“这年头本来就是优胜劣汰,有挣钱的自然就有亏钱的,这是自然法则,你适应不了就淘汰。”
“那就说自然法则。”苏朝晖继续道,“公司每年主任的名额是十个,总经理的名额是一个,但是你们知道我们有多少子公司,孙公司,重孙子公司吗?各位,你们算过吗,知道咱们究竟有有多少分公司吗?没人告诉我们。所以就算你们能拉来几百人,你们又知道有多少人排队抢那些职位吗?你们知道自己究竟有多少对手吗?这动物界还有食物链呢,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淤泥,只要还能动,总归是饿不死的,合着到了这,一条大鱼把池塘给吃了。狼群还讲共生呢,狼还知道吃不完的分给其他狼呢,您这是自然法则吗,您这是纳粹法则,是社会达尔文法则吧。”
“妈的,那我这半年白干了?”前方一个中年男子拍案而起,他人高马大,指着五哥气势汹汹道,“这小兄弟说的有理,你解释解释,不然信息不对等,我们不服。”
“对对,不服不服。”四周微弱的反对声也逐渐昂扬。只见下午跟苏朝晖抱怨的女孩也凑到话筒前,“那家驹说的是真的?我们干到死,干到六亲不认,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到?”
“不会吧!”“真的啊?”“那家驹人呢?”“把他找来问问!”
会场彻底失控。
苏朝晖捂着狂跳的心脏,望着激动的人群。他知道,自己问的都是他们想问的,说的都是他们想说的,很多人对内部的一些规章早就感觉不对,但平日老员工跟进严格,这里又不让新员工过多沟通,导致大家都无法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只有把带头的老员工搅散,才好深入打探,最后再把有伤在身的宋宇和罗马找来现身说法,在场的不说一半,也有三分之一的人会看清真相。
“不许吵!”几个前排的大汉站立起来,纷纷抄起板凳,开始施压和威胁。
五哥浑身都湿透了,他见那几人抄起板凳,自己想要阻止,却又拿不定主意。九妹不在,老杨也不在,现在怎么办?把这些孩子都打一顿?那不是更失人心?
“不是,不是,你们听我说!”他挥动双臂,大声呼喊。
“把家驹叫来,我们要听他说。”“不敢叫他,你是不是心虚啊?”“还我钱!”
苏朝晖正要再说什么,却感到一阵大力的拖拽——
一个老员工还是把他拽了出来,伸出大手,要去捂住他的嘴,与此同时,五哥在台上道,“小亮有点喝多了,我们送他去休息。”
苏朝晖急忙从袖口拿出钥匙,抛给北方男孩,“家驹在储物间,你们想知道真相的,就去问他。”
男孩接住钥匙,攥在手心。
轰隆一声,前后的门被几个老员工彻底堵死,五哥满脸通红,把桌子拍得砰砰响,“谁上前,谁后果自负!”
黑暗的储物间内,宋宇和罗马听见了吵闹声。
这房间隔音好,实际只会更吵。
“真把水搅浑了啊,”宋宇看着苏朝晖送来的汽水,笑道,“刚才他嘱咐说,上战场之前,不到渴的快死了就不要喝水。那这水我不喝,喝了影响我干架。”
罗马摇头,“我也不喝,以往我考试前也不喝水,喝了影响发挥。”
“那给老杨喝吧。”宋宇拿着瓶子,踢了踢浑浑噩噩的老杨。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开门声。宋宇以为是苏朝晖来了,连忙止住身型凑上门去,然而灯还没开,他却看见门口出现一个漆黑的身影。
霎时间,宋宇浑身的汗毛像猫一样发炸,因为他闻到了熟悉而浓重的铁锈味。
“老罗!闪开!”宋宇贴地一滚,抓住玻璃瓶虚晃一枪,将丁火撞向一侧。
罗马得空,连滚带爬打开灯后逃向门口,而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丁火将门锁上了。
罗马回头望向宋宇,却见他已经和那人打得天翻地覆,眨眼掀翻了几个箱子,里面的纸张四处飞撒。
两人虽都有伤在身,但这几天也吃饱喝足,精神倍增,正是要舒展筋骨的时候。于是一时间两道人影你来我往,出手电光火石,从里间打到外间,斗得不可开交。
宋宇闪过一刀,飞起一脚踹在丁火心口。丁火后退三步,稳住身形,再次擡手刺向宋宇左肩。啪的一声,宋宇反手敲碎汽水瓶,挡住一刀后卖出破绽,趁丁火攻来,左手探出,一把拽下他腰间的钥匙,丢向罗马,接着贴地滚出,划伤丁火的脚踝,代价是自己肋下多了刀伤。
“老罗,开门走!”宋宇丢出钥匙,手腕向上一翻,尖锐的玻璃划过丁火身侧,他趁势翻滚,猛削丁的腿部,带起一溜血花。
罗马直到被溅了一脸热血,才从嗔目结舌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捡起钥匙,拿到手却又愣住:这一串有几十把,他急道,“兄弟,哪个是开这道门的啊?”
“他妈的,我哪知道!”宋宇挡住丁火身型,瞬间送出两拳,“你看锁眼,找差不多的一个个试!”他话音刚落,眼见丁火一刀扎来,于是左手成掌,劈手去夺丁火的刀,丁火吃痛,手腕一麻,刀应声而落,宋宇转身反手,接住刀柄,丁火趁他接刀,三步上前,一肘顶在他的胃部,宋宇闷哼一声撞在墙上,刀又回到丁火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