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猇州
银色的月光照在江水上,江面平静,明亮如刀。
夜晚的轮渡码头边,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猇州市临江而建,地处三省交界,依山傍水,是内地重要的水运枢纽。夏末是水运高峰,如今深秋,江面略显冷清,但仍有不少散货船和客船。
沿着码头往东走,是个服装城,从边上拐过去,有条商业街,里面是为了促进就业,给租不起商铺的小贩设的棚子,卖服装和首饰,光碟,香烟和旧书。
江水滔滔,百川交汇。茫茫人海,霓虹闪烁。无论白天夜晚,都各有各的热闹。
这里人爱跳广场舞。湿地公园的广场上正在放金曲,市民跟着节奏律动,其乐融融。
路边有辆大货车,一个男青年蹲在车边,一手打手机,一手扶着鼻梁上的眼镜。
他穿着深蓝色的工作服,高鼻梁瓜子脸,眼镜框遮住了脸上血一样的胎记,看上去像个干净板正的货车司机。
如果有懂行的,就能从他的姿态中看出,他准备偷车。这样蹲下来,是在观察路边各式各样的电动小摩托,判断哪个电瓶最贵,具体动作要么是系鞋带,要么是打手机,锁定目标之后,一拍二拧三打火,最快两分钟就能偷走。
宋宇那晚从光明离开后,首先乘车先去了阳州,又从阳州坐船,到了猇州。到了猇州后,再乘轮渡过江,就是巫江了。
颠簸三天,虽然精力有所恢复,但形容还是比较憔悴。他不想以这样的面貌见到生母,于是想在猇州稍作休息,买套衣服,洗洗澡,去去晦气。另外钱也快没了,而来钱最快的办法还是自己的老本行,偷鸡摸狗。
猇州地势起伏,自行车少,摩托车发达,有很多做二手车的都在收电瓶,给的价最高比原厂高三倍,且不问来路,主要是利润太可观,敢做就一定能挣。有些专业偷车的,一晚上就能偷别人一个月的伙食费。
宋宇蹲在车旁看了一会,决定离开,不为别的,因为经验:身边这辆大货车明显是违章加违停,不被盯都说不过去,说不定交警已经猫在附近,等车主一来就批评教育,自己现在动手,给交警添一单业务是其次,还会被铐在电线杆上示众。
所以这位置不好,要换个点。
但他对猇州还不熟,只能继续摸索,跟着人潮,涌进城市深处。
穿过几个霓虹灯围绕的街区,他来到服装城后的夜市。
这不起眼的市场小巷其实非常热闹,两边都是餐馆,猇州饮食重油重辣,刺激的辛香充斥在鼻腔之间。餐馆外面是地摊,卖的东西新奇美观,宋宇玩心大起,一家家蹲下来看,买了把折叠短刀。
随着人群,他往小巷深处走,前方人群拥堵,是一家肥肠排挡,显然生意很好,周围水泄不通,老板正在咔咔地剁肉,忙得红光满面。
热气腾腾的大肠让人食欲倍增,宋宇排队等开锅,擡眼看见旁边有卖旧书和首饰的地摊,其中,有一面手掌大的铜镜十分别致,红底银边,镂空雕花,上有三朵红梅,摆在摊位中间,非常惹眼。
“老板,这个镜子给我吧?”宋宇想把这个镜子买给贺笑梅,做见面礼。
老板比了两根手指,“八十。”
宋宇愣了一下,也知道这种老板会察言观色,能通过客人的表情和语气,判断购买意向。
“这么贵?不会是墓里盗的吧?”宋宇嘿笑,拿着镜子闻了闻。
老板一本正经,“工地里挖出来的,是不是墓不知道,反正我卖着玩的,友情价,是赔是赚,看老天爷赏饭。”
“要,八十就八十。”
付钱之后,猪大肠泡饭的钱就没了,宋宇从上衣口袋拿出烟,低头叼出一根放嘴里解馋,又将铜镜装进口袋。
随后,他的目光又被一本带图聊斋吸引,但这本书在一个男人手里。
这男人蹲在地上,后腰因为蹲势而露出一块皮肤,能看见那算盘珠子般的腰椎,看得出是个干体力活的,由于长期下苦工,他们体态坚硬扎实,显示着顽强的生命力。
“艾,借我看看。”宋宇弯下腰,拍拍他的背,吱了一声,同时闻到对方身上浓烈的香水味,与大排档的油炸水煮味混在一起,变得很怪异。
我操,还是个老玻璃。宋宇揉揉鼻子,见对方不答,干脆伸手拉他衣服,“爷们儿,借我看看呗。”
那人松开手,将书送到身后。宋宇接过书,翻了几页,觉得有趣,于是站起身,准备去找老板说价。
然而,就在他起身的刹那,忽然一阵强烈撞击直逼他的心口,宋宇下意识后退,刚一擡头,肋下一凉,钻心刺痛冲上大脑。
书掉在地上,封面染了血。
宋宇低下头,看着那染血的刀柄,从自己肋下拔出。
对面那人眼神阴郁,宽大的帽檐下是一张普通的娃娃脸,他咧开嘴,露出松垮的笑,漆黑的牙齿阴森无比。
“杀人了!杀人了!找警察!”宋宇的喊声,像烟雾弹一样炸乱了人群,周围顿时骚乱,尖叫和呼喊声一同冲向飘渺夜空。
一石激起千层浪,宋宇忍着剧痛,转身扎进失控的人海。
夜市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