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今天被说了一顿,回去还得被王叔骂一顿,让他有点惆怅罢了。
葭葭被噎住了,想了想坐在他身边喝了酒,有些犹豫道:“你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你是王后之子,最正统的贵胄,却能共情女子在这世道的不易,真的很难得。”
“那是因为,”宁承熙突然擡眸看了她一眼,喉咙动了动,似是想要压下一些话。
但他看了她一会儿,还是决定说出来:
“曾经遇到过一个美好的姑娘。”
微风吹过滚烫的面颊,其实这个充满妖邪的世界空气很一般,但对于在现代吸惯了雾霾的葭葭来说还挺新鲜。
她抱着腿默默平复了一会儿心绪,突然又想起什么般愤愤不平:“那今日他们俩这么逼迫你,你就不郁闷吗?”
宁承熙听这话更觉得疑惑了,他自嘲道:“两位将军说的是实话,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葭葭的心立即像被泼了一盆凉水般,重新冷了回来。
她不懂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把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磨得一点心气都没有。
怪不得时间线跳到六年后,她每次看着宁承熙,都觉得他周身的气质沉闷得很,还不如刚家破人亡那时候,会笑会怒会伤心。
宁承熙自顾自道:“我少时修佛法,如今修道法。道家说自然无为,佛家言清净便得大自在,也许正是如此,我与王叔还有他们期望的复国君主不一样。”
“我从未习过帝王之术,直到国破家亡那天,父王都未曾给我定封号。”
宁氏皇族还在的时候,他不是王爷,更不是太子,自我感觉要被幽禁在寺庙里过一辈子了。
亡国那天,当时他已经准备好匕首殉国了,他就不明白为什么非要把他救走,为什么不让他死在那里?
现在他的处境,难道就是父王母后想看到的?少时得不到偏爱,他们死后自己却成了复国唯一的希望。
宁承熙想不通,可过了这么多年早已不需要他想通,他只需要被推着走就行了。
久而久之,他的感知就麻木了,不高兴也不难过。他偶尔也会自责,为何不能如王叔他们所愿,做一个杀伐决断的君主。
后面的话宁承熙自然咽回了肚子里,但葭葭已经懂了他的意思,心里很生气又发泄不出来。
见过坑爹的,没见过这么坑儿子的!
葭葭自己气了半晌,突然回过神来,她又何尝不是对宁承熙抱有偏见,到今日才真正了解他是怎样的人。
她每个世界都特别烦任务和皇权朝廷之类的扯上关系,所以这个世界系统跟她说,她要跟一个亡国皇子走剧情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是这种女主献祭流,男主搞事业的咯噔文学剧本。她救下宁承熙之后,每次看到他都会犯怵,恨不得对他敬而远之。
而她想象中的男主人设也是那种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利用女主资源,欺骗女主感情,最后女主死了流几滴鳄鱼之泪然后稳坐江山的暗黑帝王,怎么也得沾点病娇疯批之类的特质。
现在她实在太庆幸这是篇大纲文了,作者还来不及定下人物性格,系统按照已有设定延伸的男主性格,符合逻辑不说,还给她留了个正常人。
没错,她对男主别无所求,是个正常人就够了。
眼看宁承熙只是忧郁沉闷了一些,性格挺好人也很帅,葭葭终于放下心来。
她道:“那你既然拜了高人为师修习仙法,为何不干脆避世隐居算了,何必再陷入纷争?”
宁承熙突然想起翊华公主离开前对他说的话,让他趁早跟着葭葭离开,当个修仙人更适合他。
他的心绪没有因魏恒和楚琊改变,想起这段话,却莫名有了波动。
宁承熙连忙回神,不敢再想下去,反问葭葭道:“那姑娘为何不继续避世隐居,却下山了?”
顿时他们都懂得了对方的无奈和身不由己。
葭葭吹着风,许是他们都喝了酒,有了畅所欲言的机会。
“其实我也很郁闷的。”
见宁承熙投来疑惑的目光,葭葭擡起自己宽大的袖子,“你看,行动不便。”
她又指了指自己的额饰耳环手镯,“好看是好看,但是太沉了。”
“还有我的衣裙怎么换都只能穿白色的,还必须是纯白色,我真的看腻了。”
“别问,问就是师门规定。”
她的衣服太单调了,导致她都没有打扮的心情。
宁承熙回想了下,不确定是哪个师门那么死板,因为在他印象里白衣的修行者实在太多了。原来不是她们爱穿,而是统一服装吗?
他拜的是隐世高人,师父就他一个徒弟,他没这烦恼。不过看到葭葭意兴阑珊的模样,他还是轻声安慰她:“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何不换个颜色呢?”
王叔就不怎么管这些小节,宁承熙没有特别喜欢的颜色,但他记得葭葭说他穿青色好看,他出门便习惯了身着青衣。
葭葭一愣,随即泄气了:“我师父和姑姑经常耳提面命,还有灵依监督我。”
一开始,她露个脸都得被灵依数落好半天。
宁承熙不知自己算不算怂恿她,但感觉葭葭为此很苦恼,希望她开心,便轻声道:“现在是山门外,你可以做你自己。”
“就像当初隐居时一样。”
葭葭浑身一震,突然觉得宁承熙说得很有道理。
她一个成年人了,连穿搭的自由都没有吗?!
次日,一行人打算出发去别地了,这禁制藏得了一时藏不住一世,继续住着很不安全。
魏恒和楚琊喝醉了,到现在都还在头疼,出门见到他家主上已经在等着,连忙过去。
灵依没喝酒,但她自从用睡觉代替打坐之后,经常睡得特别沉,一大早起来还残留着困意,忍不住打哈欠。
不过很快她就精神了。
葭葭从屋内神采奕奕地走出来,一看就心情很好,精神十足。
她昨晚睡的时间并不长,但不影响她现在脑子特别清醒。她昨晚很兴奋地改造了自己的服装,第二天又很兴奋地早早起来打扮,还给自己上了妆。
毕竟就连葭葭都没想到,挣脱束缚的感觉是那么快乐。
在别人看来,葭葭今日大不一样。
只见她穿着白蓝色的衣裙,主要是她暂时找不到别的颜色,束腰窄袖,裙摆刚好挨近地面,不似白纱裙仙气,但特别修身。
额饰不戴了,耳坠是小巧轻便的,头发随意挽起一个髻,用玉簪固定住,看起来清爽利落。
她上的妆也比以前更精致一些,因为她是淡颜系,不适合化浓妆,但是平时化太素了会显得她更寡淡。
葭葭在现代的时候,早就摸清了什么样的妆容更适合自己,才能显得既清秀又妍丽。
明明还是那张脸,不懂妆的魏恒和楚琊,以及灵依,都觉得葭葭像是换了个人。
“走吧。”葭葭看到他们的反应心情更好了,拉着呆滞的灵依先行一步。
唯有宁承熙与其眼神交汇的时候,彼此眼中都是了然。
宁承熙看着这样的葭葭,不知为何轻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