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你,我跟陆子漓做了交易,随他远赴西煌经历九死一生。
我认识你这么久,唯一一件称得上负你的事,便只有宣秋指认你的时候没揭穿她,而归根究底,这个果其实是你自己种的因。
倾世,我为什么要因为你而内疚,你又凭--什--么,要求我内疚?”
“就凭我……”
“就凭你任性妄为、不分青红皂白不珍惜自己的命还要怪责于他人?
就凭你从小锦衣玉食仍不知感恩,稍有不痛快就感怀身世可怜?
就凭你把我带到这里留我一口气?
咳、咳、~~”静水厉声打断了逐渐暴怒起来的倾世,可情绪起伏也终于让她猛咳了起来。
这次咳的时间更久,心肝肺腑似乎尽数堆到了喉咙口。
她甚至怀疑再用力半分就会真的把它们全部吐出来。
她咳着、直咳到干呕、咳出眼泪,许久,终于有气力再次擡头看向倾世,而他则一直冷眼旁观着她,眼神里交织着复杂的情愫。
静水懒于分辩那些情愫究竟是恨是怨还是别的什么。
从茹苑出来,她便告诉自己今后是为自己而活,不会再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倾世,你前晚救了我,我谢你。可不要再指望我会内疚,我从没对不起任何人,所以收起你的恨,你要恨,也不该是对着我!
死过一次的并不只有你,我也死过,被抛弃的滋味也不是只有你尝过,承箴已用最冷酷的作法剥掉了我一身的血肉。
你经历过的东西,我都尝过,而我经历过的事情,你这辈子也无法想像。
倾世,我都会撑着活下去,你又凭什么像个虫子一样缩在这里?
这里是你的避风港吗,还是你自我安慰的地方?
你不小了,至少比我大,你是男人,可你又做了什么事,让我觉得你像个男人!”
倾世怔怔的听着,他完全没有料到静水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一直以来她给他的感觉都是柔软而包容,可现在……变的不止是他,还有她。
四周像是忽然安静的,连恼人的雨都停了。
没有了水滴的嘈杂,就好像空气都凝滞起来,唯一清晰的就只有静水急促、伴着杂音的呼吸声。
她不气,只是想舒尽胸中那股气,她不恨,她无人能恨,她也不怨,一切都是纪家自己的选择。
她强撑着坐直,强忍着不咳,她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是骇人的,她以全部的生命为烛燃烧了这么多年,走的却只是别人路,而现在,她要为自己而活。
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剧烈、越来越痛,痛得她不得不揪紧了衣服,她盯着倾世,从他的眼里看到的自己像一团疯狂的火,烧吧,把一切化为灰烬吧。
静水的身体剧烈的抽搐起来,喉中终于喷出浓稠的血,烧红的脸颊却随着鲜血的吐出而瞬间变得惨白。
倾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去扶住她的肩膀,她却像个脱了线的木偶,直直的朝后面仰了下去,再无意识。
“小伙子,快把她送去看大夫吧,再晚就没救啦……”瑟缩在桥墩后的老人终于顾不上再被骂,反复嗫嚅着走了出来,近了倾世的身边怯生生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倾世没有做任何反应,像是冻住了一般。
“小伙子……”老人靠的更近了,想看清楚倾世此刻的表情,可一见之下,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
老人无法形容他看到了什么,只是立刻想到了许多年以前他还在老家放牧的时候曾经在草原上遇到过一匹狼。
初见的时候,他吓呆了,动弹不得。
可那狼却并没有扑上来嘶咬他,甚至不屑于看他一眼,只是蹲在原地不动,守护着受了重伤的母狼,直到母狼死亡才蹒跚着离开。
原来狼也有眼泪,也怕失去。
倾世站了起来,以伤痕累累的手臂抱起了静水转身狂奔着离开天桥,是朝着教会医院的方向。
教会医院对于倾世来说并不陌生,就在几个月前,他还曾经被做为危重病人送去抢救。
彼时,他握着静水的手,将她手中的雪香簪插进自己的胸口。
现在病重的人换成了静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