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绝(2 / 2)

想到此处,郭牡丹这几日一直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去,胸口郁结顿消,脑袋也忍不住昂了起来,露出了一小截精致的下颔。

远处的人群中,有个瘦小男子一直望着屋门这边,满脸忧心忡忡,猛然间,他神色变了变。

为了让开道路,众人挤在一处,他费力地拨开人群,往小屋门前挪动了几步,想要看清适才那一闪而过的轮廓,但是夜里实在昏暗,一阵冷风扫过,屋前的几个女子都把脑袋又埋进了衣领中,根本看不见容貌,适才那有些熟悉的轮廓仿佛也只是他的错觉。

瘦小男子又凝视了那披着狐裘的女子片刻,最终还是停下了挪动的脚步,无奈一笑。

他肯定是今夜大喜大悲昏了头,不然怎么会恍惚间看见秦夫人的轮廓呢,夜里黑成这样,定然是他看错了。

瘦小男子移开视线,重新望向屋门,露出担忧之色。

“我就说他是个孽子!是个混账!”兴国公实在忍不住,大声怒骂了几句,紧接着,屋门被人大力打开,两鬓雪白的老者躬身走了出来,面容比前几日离开时又苍老了一截。

郭牡丹平日与兴国公并不像同赵氏那般亲密,但见他为了维护自己,怒骂刚刚苏醒的儿子,不由得心中感动万分,哽咽着朝兴国公唤了句:“公爹……”

兴国公身子微微佝偻,闻言重重应了一声,朝郭牡丹道:“好孩子,咱们回府。”

郭牡丹轻声应了,伸出手搀扶住兴国公的身子,容貌仍旧被狐裘大氅的领子遮住,缓步朝来时的马车上去。

小屋内,男人倚在软枕之上,神色平静,只是在听到外间传来那声“公爹”时,略略蹙了蹙剑眉。

他偏头望了一眼屋门外,只大概瞄到了女子壮硕地异于常人的身形,又收回了视线。

他自然也听见了兴国公说回府的话,却并未出言挽留,只是坚定地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了,我要和离。我欠她的,我们府上欠她的,我自然会补偿,但我一定要和离。”

赵氏急得在一旁抹泪:“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刚醒来就要这么闹,牡丹这些年真为家中出了不少力,霆儿,娘知道你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咱们霍家可不能干这种背信弃义的事!”

男人垂下眸子,避开了母亲流泪的眼。

不知过了多久,他无声地轻叹一声,声音比先前放轻了些:“我先前,失忆过。”

“什么?”赵氏闻言,立刻上前两步,担忧地握住儿子的一只手:“怎么回事?”

五王爷原本在一旁静静地待着,听见这话,也忍不住凑近了些:“本王再唤太医来给你瞧瞧吧。”

“不必。”霍霆挥了挥手,低声道:“我已经大好了。”

他擡起眼,重新望向赵氏,漆黑的眸子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有人救了我,又帮忙治好了我。”

赵氏刚松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可对上小儿子的双眼,她猛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心头一沉。

过了片刻后,赵氏还是斟酌着说出了口:“救命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我们兴国公府一定会善待恩人的,只是这个报恩的法子……咱们是不是还得商榷一番。”

男人回握住母亲的手,缓缓摇了摇头:“不仅是救命之恩。”

在赵氏有些不知所措的视线中,他还是说出了心里想的那句话:“我与她,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赵氏张大了嘴,嘴唇抖了抖,愣愣地望向脸色还未从灰败之中缓过劲来的小儿子。

五王爷原本就知道霍霆所说之事,故而并未流露出惊讶之色,他命侍侯在一旁的内监给赵氏奉上一杯热茶,低声劝慰道:“伯母,您先听他说完,他确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赵氏呆呆地接过内监递来的茶水,却并没有往口中送,只盯着儿子看。

霍霆复又移开视线,望向窗外:“尽管未曾对她说过此话,但我心中早已立誓,此生,只会有她一个妻子。”

“你说什么浑话?”

赵氏难得生了气,“腾”地站了起来,手中的茶盏跌落在地,溅起一地碎瓷,其中有些还溅到了霍霆的手背之上:“你此生唯一的妻子是牡丹!牡丹才是我霍家的儿媳!”

霍霆垂下眸子,不去看赵氏,语气却格外坚定:“我原本就与那郭牡丹没有丝毫情分,如今有了她,更是不可能同那郭牡丹继续做夫妻,母亲莫要逼我。”

五王爷见情形不对,连忙上前转圜,劝慰道:“伯父伯母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数日,你先让伯父伯母歇一歇,改日再谈此事。”

男人抿了抿唇,没有再说。

赵氏见儿子沉默下来,下颔比先前不知瘦削了多少,忍不住悲从中来,也不忍心责怪他了,只偏头望向门口,门口早已不见了郭牡丹和兴国公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