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为在下题字一幅？”
“公子请说。”
祝焰抱臂站在他身后，难得沈鸿薛有这样的兴致，他也难免跟着一起猜测起来他想写些什么，忽然前面的人朝他转头，面上精致的面具盛放着华丽诡欲的花，他看不太清明沈鸿薛的眼睛，只觉得他好像有些开心。
“人面依旧笑春风。”
祝焰一愣，左云谂也擡起头来看他。
“公子莫不是念错了句子？”
沈鸿薛摇头，应答得很快，只说就这样写就好。周围只当他别出心裁，只有祝焰明白其中缘由。
是在向他道谢，也是向他致歉，更是为上个故事画下个圆满的句点。不论是黄靖煊还是他们彼此，总归是完璧归赵，各有归处了。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左云谂笔顿收尾，将纸递到沈鸿薛手中：“公子这一改，的确别有意味。多了种千帆过尽，故人依旧的韵味。”
沈鸿薛倒没有这想法，接了东西向他道过谢，领着祝焰退出开人潮。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祝焰反而被左云谂简单一句话给带入了神去。
他改这诗句分明就是说给自己听的，千帆过尽好解，不过是指他们共事共处这些时日这些事，但故人依旧，祝焰纠结在这个“故”字。他和沈鸿薛认识这点时间实在算不上长久，故到底是指他，还是李毓，祝焰把握不清，心里更是在意。他知道沈鸿薛心里通透明亮，还不至于拿自己送他的诗词改来当着他的面寄送给远处那个心意未卜的人，但一旦和他沾边，原本肯定的结果也变得百转千回起来。祝焰任由沈鸿薛带着一路沿着长街往魑魅宫走，直到拐入魑魅宫的道路，四下僻静起来，祝焰干脆直接停下脚步来，直到沈鸿薛察觉身边空旷回头来看。
青石板街巷潮湿，无处不在的花香在这里反而变淡，沈鸿薛不解其意，被他遥遥相望片刻，抓起手来往旁边一带。
“干什么？”沈鸿薛动动手：“别把字折皱。”
“皱了再写。那小子等你带他转世，一时半会儿离不开这鬼市。”祝焰话音刚落，又察觉些不对，抓着其中纰漏重新开口：“再者说，我的字不比他的差，犯不着舍近求远。”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鸿薛偏头看一眼周围的环境，被面上的面具闷得难受，正想动手去取，就被祝焰先一步擡手取开。
绑在头上的绳索被人扯松，祝焰捏住面具下颌，从下往上将东西从他面上抽离。动作放得轻缓，让沈鸿薛莫名回忆起那用金挑子挑开新娘子盖头的新婚郎君。
这想法这动作同面前的人放在一起实在太匪夷所思，沈鸿薛浑身被激出一身激灵，忍不住皱起眉头来盯着两人之间那点几乎被祝焰挤到没有的距离。
“人面依旧笑春风，对我还是对李毓？”
沈鸿薛不敢置信，闹这么半天只为了这没头没脑的诗句。他开始思索起来自己方才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到位，是诗没改好还是说话前没同他对一对眼神，但却发现步骤都齐全。自己那一头雾水被祝焰两桨搅得活泛开，荡出半池子晶莹剔透的活水来。
“祝焰，我这回礼可算是依葫芦画瓢，原模原样送还到你手里的。”他将手里的字展开到他面前，语气终于放软下来，带着几分耐心与纵容：“我不过改了两个字你就摸不清对象，该叫我说你木讷还是迟钝？”
这答案给得清明，祝焰心满意足，不过还是装模作样的哼哼两声，不情不愿的松开了抵在沈鸿薛身两侧的手，率先拐出了小巷。
“不过也怪不到你头上。”
沈鸿薛笑起来，跟在他身后，将那副干透了的字折叠两下，卷成个轴的模样，用前段去搭祝焰交叠在身后的手。
两人一前一后不过一步之遥，祝焰感受到送进掌心的东西，回握起来，算是回应。
“其实我有在瞧你，不过方才戴着面具，遮挡得有些过了，你看不清也不算过错。”
“冤我一回，又消磨去我这大半晌时光。”
魑魅宫就在眼前，祝焰捏着手里的卷轴稍稍用力一抽，将东西真真正正握在自己手里。他在宫门前转身，不急着开门，也不为沈鸿薛让路，就这样在门前对望。
“沈大人，欠我的人情可得再添一笔。这一桩一件你赖不掉，我可都记在心里。”
“随你怎么记都不要紧。”
沈鸿薛推开挡路的人，率先出手去推开高门，背影掩盖去柔和的笑意。
“要紧的是，我困了，需快些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