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上任族长呢?是因为死了才让位,还是到一定年纪了主动退位啊?”赫莉娅又问。
提到上任族长,贝恩斯眉头霎时拧起,“上一任族长是意外身亡,所以年仅十五岁的德塔莫莉成为了年纪最小的族长。”
赫莉娅:“意外身亡,怎么个意外法,到底怎么死的?”
贝恩斯摇了摇头:“我那会儿都没出生,我怎么知道怎么死的,只是大家都说是意外。”
“而且事关上任族长,多少也算得上是机密,是不允许私下里讨论的。”
赫莉娅摸了摸下巴,思考后道:“也就是说,族长并非享有不死的特权,德塔莫莉有此复活的能力,是因为她自己。”
贝恩斯点头赞同:“是的,德塔莫莉是迄今为止最强的雪地巫女。”
“最强啊……”赫莉娅露出略显麻烦的表情来,长叹一口气。
“那关于记忆,德塔莫莉跟我说,等我们离开北极乡的范围后,有关此的记忆就会全部被抹除,就像是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一样。”
“可我从来没见过有什么魔法能不知不觉就抹除人的记忆,还不会对人造成伤害。”
贝恩斯:“这就跟我族最大的秘密有关了,你们确定我们要在这里讲吗?”
赫莉娅疑惑挑眉,“那不然能去哪?”
贝恩斯看了眼卡斯珀还有阿芙拉手里的魔杖,又看向赫莉娅空空如也的手,确认道:“你们都是魔法使吧?”
赫莉娅点头,“对,咋了?”
贝恩斯跺了跺脚,“我想请你们打穿地面,我们到
赫莉娅:?
虽然疑惑,但赫莉娅还是做了,直接掏出希欧多尔,飞到半空中对准空旷的雪地,二话不说就搓了个陨石般的大火球往地上扔去。
一声巨响,连带着地面都抖了三抖,这震感可比德塔莫莉追查她们一行人所用的要强上不知道几百倍了,俨然奔着要把这地方搞个稀巴烂的目的去的。
这下子就算是没仇也得生出仇来了,再没有和谈的机会可言了。
赫莉娅:嗐,其实我真的是一个主和派来着,我一点也不喜欢打架什么的……
而被火球震飞的雪已然融化成水滴,淅淅沥沥地落下,在被赫莉娅炸出的大坑里汇聚成洼,还冒着白气,不知道到底是冷还是热。
赫莉娅又接连丢了好几个火球下去,但那坑在大概五米深后就不再向下扩张了,砸不破了。
她从空中稳稳落下,站在大坑边缘观察情况,道:“不行,再
她看向缓缓朝她走来的贝恩斯,开口道:“贝恩斯,你有办法吗?”
贝恩斯没有回答,只是让赫莉娅扶着他下到坑底,踩在没过脚踝的水坑里,跪下身去,用手努力扒着坑底的土,直到摸到了那一层看不真切但却流转着绮丽波纹的屏障,他才停下。
“这就是我们一族最大的秘密,屏障之下,是一个尚未出世的灾厄,同时也是我族世世辈辈需要镇守的对象。”他解释道。
“我们雪地巫女一族,自诞生以来,便一直肩负着这一使命,从上古时代末,一直至今,从未松懈。”
“而用来镇压这灾厄的屏障,则是由我们族人世世代代的记忆所构成,我们族群每一个人的记忆,在死后都将融入这层屏障之中,化为镇守灾厄力量的一部分。”
赫莉娅听完后只想说尼玛二字。
贝恩斯你小子,你还真是不说就算了,一说就说个这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搞得她都不知道怎么接了。
而且,但凡这家伙早一点说这地底下封印着一个大灾厄,一个雪地巫女千百年来镇守的大灾厄,那她肯定说什么都不会砸出这么大一个坑的。
万一破坏了屏障导致灾厄现世怎么办!!!
她只是来求寒毒的解药,可并不打算搞出这么大的乱子来!
她撑死也就是给不配合的雪地巫女一族稍稍添点乱子而已,可并不打算惹出自己都没法儿收场的祸乱来。
“你丫的不早说!你早说我就不砸了!”赫莉娅面露惊恐道。
“你放心,这屏障可是容纳了近千年我族人的记忆,坚不可摧,便是神明之力都能扛得住。”贝恩斯站起身来,拖着湿漉漉的裙摆往上走去。
“原来如此,怪不得说是连神明都无法窥视之地,是因为这层由记忆构成的屏障……”卡斯珀若有所思道。
“那,我们被夺走的记忆,最终也将融入其中,对吗?”阿芙拉道。
贝恩斯点点头,“所有人的记忆,只要是与北极乡有关的记忆,都将成为这道屏障的一部分。”
“北极乡并不排斥外人到来,但也并不欢迎,毕竟人多了,秘密就有暴露的风险,我们只能一直在这蜗居之地世世代代自给自足地生存。”
“但过于同质的记忆并不利于屏障的稳定性,所以我们需要外乡人的记忆,可也不能要太多,否则会导致屏障不稳定。”
赫莉娅恍然想起阿黛尔曾经跟她说的那些话,当时她见阿黛尔并不意外她们的到来,便试探了问了几句,对方则是说“有人的地方便会留下记忆”“凭借记忆能够知过往测未来”。
而且当时她也暗暗承认了北极乡是与外界有联系的,只是是单向的联系,她们能够通过搜集外界的记忆,来窥探外界的情况。
而赫莉娅一行人来北极乡路上可是经过了不少地方,遇见了不少人,离北极乡最近的城镇费彻曼斯特肯定有她们的眼线,只要赫莉娅出现在那里,那就一定会在部分人脑中留下记忆。
更别说她们一行三人特点如此明显,想让人不记住都难。
“你们除了搜集族中人的记忆,也在偷窃外面人的记忆,对不对?”赫莉娅问道。
贝恩斯怔了怔,倒是没想到赫莉娅会这么敏锐,随即点头承认了。
“族内十五岁以下的孩子,都会被送入花房中,作为承载记忆的容器。”
“虽然孩子们的脑子相比大人们的要更好使,但她们的身体太脆弱了,往往承载不了太多的记忆就会崩溃,所以就需要到了一定年纪但尚未自然死亡的老人们,与她们共享生命。”
“怪不得村子里没有老人和小孩……”阿芙拉震惊得捂着嘴,不敢相信这事实。
“我的妈啊……你们这……”赫莉娅不知作何评价,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都吐不出任何话音来。
“可,一个人的一生如此漫长,会经历很多很多事,拥有很多的记忆,即便只是不断重复着机械的简单劳动,可每个人的记忆也都是独一无二的。”卡斯珀依旧不解,“让这些孩子们还有老人好好地活着,同样也能创造很多记忆以维持这所谓的屏障,为什么一定要让她们成为……”
“成为承载他人记忆的容器……”
“我不能理解。”
贝恩斯自嘲地笑了一声,这在他脸上还真是个稀罕的表情,“你要知道,生活在北极乡的族人平均活到五十岁就要死了,甚至说六十岁都已经算长寿了。”
“而这五十年里,大家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每天做着差不多的事,即便每个人的经历多少都会有所不同,但成百上千来,所有人记忆的底色都是北极乡,都是一样的景色,那每个人的不同,在全部记忆之下就显得如此微小,小到几乎看不见。”
“你想想看,你的母亲,你的祖母,你的曾祖母,曾曾祖母,这么多代人,却有着几乎差不多的人生经历,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就像我,我是种子,我的父亲也是种子,我父亲的父亲也是种子,我们三代人,甚至更多,全都以服侍女人、繁衍后代为生计,日复一日重复着一样的事,这让人如何绝望,如何崩溃?”
“而且,我们是人啊,我们不是没有自己想法的物件,这么多年来一直不断的重复,面对日复一日的生活,我们同样也会感到疲倦,自然而然便会产生反抗的想法。”
“不稳定的记忆,随时都有可能反抗的族人,都将成为灾厄现世的导火索,我们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引入外人的记忆,还有,抽取族中人的记忆,让她们如同圈中的猪牛羊一样,老老实实地安分地扎根在这片土地上。”
“谁妄想反抗,就会被抽走那些导致她心生反抗意识的记忆,然后用前人的记忆拼凑一番塞回去。”
“是不是很可怕,在这里,人都不像人了,我们所有人都不过是那屏障的一部分,我们任由它索取,我们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那屏障,那个该死的,困住灾厄,同时也困住我们的屏障!”
“我们一族存在的意义就是守护这个所谓的灾厄,可我们甚至都不知道这灾厄是什么,就这么无知的守在这里,守了整整上千年!”
“没有人知道我们的贡献,不知道我们在此守护的意义,更无法理解我们!一头牛因为产了奶都能得到人类的夸赞,而我们什么都没有!”
贝恩斯的声音越来越大,那永远都淡然的面容崩裂了,流露出他最真实的模样来。
听得出来,他压抑许久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了,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些绝望、崩溃、不解、怨恨统统涌上喉间,要一场酣畅淋漓地宣泄。
赫莉娅稍微代入地想了想,如果自己每天都要跟三四个女人结婚,进行生命大圆满运动,并且活动范围只在塔楼附近,持续十年,甚至说二十年这样的日子……
是个人都要疯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