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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魔障 “我已经原谅你许多了。”……(1 / 2)

第107章魔障“我已经原谅你许多了。”……

风吹过那些凸起的岩石,发出呜呜的声响。仔细看过去,这些露出地面,细长弯曲的白石,竟然有几分像是被剥离了肉的蛇骨。

只是它们太过巨大,仅仅只是从土中露出的一小截就难以仰望,无法想象如果那真是巨蛇的骨骸,这会是多么惊人的庞然大物。

“娲皇是最初的龙脉。”绛山君说,“她死于此地,复生廓行之主,为四野娲皇裔女所崇。”

“后廓行之主亦死,复生绛山君。”

风的声音仿佛是在吹一把兽角,低沉如战吼,如野兽呜鸣,如战士们在哼唱一首没有词的歌。聂云间从这越来越浩大的声音里分辨着绛山君的话,努力让自己的头脑跟上。

“这里是……”他的声音放轻了一些,“您的母亲与母亲的母亲……?”

注视着天际线的蛇神瞥向他,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里是我的葬地。”她说。

“蛇增几龄便蜕皮一次,复归年青时,如死而复生,娲皇亦然。”

“娲皇后裔们逐渐从中原迁往边陲,女部落主们不再执掌大权的时候,娲皇就在绛山深处崩逝了。她的血肉融入土地,肋骨化为白石。廓行之主从血肉和白石里长出来。她算是娲皇的女儿,也算是忘却前尘的娲皇。”

廓者远也辽也,廓行之主是漫游四海的主人。她守护着娲皇还没有熄灭的血脉,时刻等待着回到中原的机会。

可那个机会没有来,她最终也拖着疲惫的身躯长眠在母亲的尸骨上,诞育出绛山君。

绛山君对着飞旋不止的红色尘土擡起头,月光冷冷地从她额上流泻下来,这一瞬间她的脸颊显得有些模糊。

她不再是庙堂上那位年轻的圣人,也不是居于神庙中赤尾的蛇神。更古老的神灵在这具躯体上显现,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又随风弥散在天地间。

聂云间怔怔地望着她,一瞬忽然感觉到某种恐惧。

她也会死的。他想。

人不会认为山峦会死去,如果一样东西在人出生时就存在,那人就会认为它将亘古长存。她已经度过了如此久的光阴。与人比起来就像是山脉俯瞰一朵流云,俯瞰一只朝生暮死的蜉蝣,她怎么会死去呢?

可此时此刻,她就是在述说自己的死亡。

风更烈了一点,尘土把她的身影卷得模糊不清,仿佛下一秒就要化作尘埃随风而去。他伶仃地站在他身边,除了看着什么都做不到。

不!不该是这样!原本的惶恐不安被这风吹得烧起来,变成另一种更激烈的感情。聂云间箭步上前,强硬地把自己塞进翻卷的风中,伸手抱住了她。

她的肌肤是冷的,盘卷的蛇尾也没什么温度。聂云间努力地把自己的身躯贴上去,让胸口那颗怦怦跳着的东西暖热这副身躯。“陛下会千秋万岁,”他说,“……永远。”

“我不仅是你的陛下。”绛山君颇不挂心地笑了笑。

“那也千秋万岁。”聂云间说。

不管是她是什么,不管我是什么,我都愿她自在地长存于世间。

风在他们周围盘旋了一会,有几刻风中又显露出那蛇的影子。虽然她说那就是她,聂云间还是觉得被看一眼就毛骨悚然。

他站在蛇影与身后的神之间,拿自己不算十分结实的身骨隔开扑在她身上的风沙,那条蛇的影子好像在笑,他身后的蛇神好像也在笑。

风终于停下了。

虽然满地的土都是赤红色,但扑在身上一点痕迹也没有。聂云间拍拍自己的衣袖,望向身前的绛山君,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又僭越了一次。儒生别过脸去。耳上颊上方才退去的烧红又开始向上弥漫。

“臣屡次三番不成体统,”他说,“还是请您罚我吧。”

绛山君卷起一缕披散在聂云间肩膀上的头发,把它归于他的耳后:“好,但总得赏罚分明。”

“来吧,在我罚你之前,先告诉我,你为什么逃走?”

从高处垂下来的目光带着淡淡的威压,但没什么残酷的意味。

“臣还是惧您。”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什么花言巧语都失去了意义,聂云间只能一板一眼地回答。

“嗯,”封赤练没对这个答案奇怪,“即使是常居我身边的绛山民,也会对我原身震怖畏惧。是祝芒算计你,将你带到那里?”

聂云间点头,又摇头,隐隐约觉得这样背后中伤不算君子所为。

“不,并非全是如此,”他说,“臣惧您已久。”

那双眼擡起,月光照在他眼尾的青色小痣上,好像一尾青鱼尾尖挑着深色的花斑。那双眼睫轻轻翕动。花尾的青鱼就不住地摇曳尾鳍。

“您……”他整饬着词句,但似乎没发现更好的说法,“为何当初要折磨我?”

“是我在朝中忤视让您不快,还是这愚钝不知变通的头脑惹怒了您?”

他的眉头蹙起来,声音里却只有隐而不发的怨:“您许我以君臣相知,那是臣拼上性命去换都值得的日子。可若是您喜欢我被愚弄的情状,为何还要一点一点让我窥知真相?若是您觉得我了无生意的情态有趣……”

“为何后来还要温存地待我呢?”

我不恨你,我只是害怕这一切都不过是您一时兴起。我怕我这蜉蝣一样的身躯和性命可以被轻易地拿起又放下。本来我可以不在乎这一切,臣子的身躯和性命本就应该被君王随时取用,可是,可是——

可是我爱啊。

“我爱慕您,是君王,是绛山之神,是别的什么……都不改此志。即便我不明白您,即便我惧怕您……”

“我也情愿把这副身躯献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