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树银花(上)(1 / 2)

火树银花(上)

日月如梭,转眼到了夏末。

克洛德副主教每天都能在圣母院内或附近的街上遇到那个可爱的吉普赛小姑娘,渐渐地,二人的感情也日益深厚了。

其实,克洛德自从爱斯梅拉达与她的生母重逢后就已经清楚了她从血统看来是个兰斯人,但由于她十多年来始终都在各国流浪,因此有不同寻常的热情浪漫、善良随性又自由自在的品性,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又应该算是个吉普赛人。

然而在当时,吉普赛人、或称波西米亚人,由于他们与法国其他民族之间的生活方式格格不入,因此民众对于吉普赛人的印象普遍很差,认为他们不能融入社会主流,都是乞丐、小偷或者人贩子;而吉普赛女郎,则是更多被看成会算命的女巫。

因此,尽管爱斯梅拉达能歌善舞、聪明灵动、性情和顺而又美艳绝伦,她在巴黎市民的眼中却永远也只是个波西米亚舞女,一个处在社会最底层的、卑贱得不足挂齿的吉普赛女巫。她与周围的环境总隔着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也不得不默默忍受着来自那些不怀好意的贵族们的践踏与嘲弄。

她能感受到的那寥寥几许世间的善意,除了来自乞丐王国的兄弟姐妹们的关怀与爱护、来自朋友格兰古瓦的问候与来自母亲古杜勒嬷嬷的血缘纽带牵系,剩下的也就只有克洛德·弗罗洛了。

虽然她也不清楚一个原先总是冷冰冰的、阴郁古怪的教士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但或许是他作为神父、长期待在圣母院中的缘故,他的身上总带着几分肃穆威严的神圣气质。爱斯梅拉达能看到他为了让自己的心愿得以满足而尽力做出的、尽管看似有些笨拙的努力,这是他与其他惺惺作态、倨傲冷漠而又虚与委蛇的贵族们带给她的感受最不同的一点。因此,她倒也很愿意和克洛德待在一块。

不过,天真的爱斯梅拉达还不知道的是,克洛德副主教也只有在面对她一人的时候会变成这样。

这天上午,爱斯梅拉达在圣母院内四处游逛时又邂逅了伏在栏杆上思索的克洛德。

夏末的晴天已然褪去了几分暑气,但依旧透出一种酣畅释放的盎然活力。湛蓝的高天澄明如洗,克洛德身披黑袍孑立在璨璨金辉之中,苍白的皮肤、颀长瘦削的身躯使他看起来像一尊足下生根的沉思石像。

不知为什么,爱斯梅拉达总觉得他这副深思的模样十分奇怪,但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因何而怪。

然而,此时的克洛德正处于一种极其复杂的思虑之中:他还在内心绝望地忏悔者,但他又早就注意到那个吉普赛小姑娘已经在朝自己一步步走近。因此,他就只能竭力甩掉脑内那些纠缠、骚扰着自己的念头,平复心情去故作沉静地迎接她的到来。

“克洛德副主教——”

那小姑娘将脑袋凑上前去,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来了。”克洛德如同从梦中缓缓苏醒般,温和地朝她微笑。不知何时,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问候-回应的模式,隐约有种如故之感。

“今天晚上有节日焰火,乞丐王国将会出门游行,格兰古瓦也会跟着一起他们一起去,不过我不打算去上街游行。所以…”

克洛德的心悬了起来,那是他在期盼着什么。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焰火…?”爱斯梅拉达像犯了什么错似的垂下头,颤抖着声音悄然嗫嚅道。

她用不安的手指绞着自己的裙摆,满心忐忑地等待着自己所期待的那个答案。

“好…我陪你去…”克洛德垂下眼睛看着她绞裙摆的可爱模样,暗暗笑了起来。

爱斯梅拉达没敢擡头看副主教的脸,不过也幸好她没看见,否则她更是会倍感难堪:

克洛德此刻的神情像块融化的蜜糖。

爱斯梅拉达近日以来内心很是迷茫。她在意识到克洛德对自己异常之好后,又在“克洛德副主教是个大圣人”“风华正茂、道德高尚、学识渊博”“崇高伟岸的师长”等慨叹的耳濡目染下,渐渐地在心底对他倍感崇敬。

可随即,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

当他在雨中的檐廊下流泪时,她看着他一向倨傲的面孔下流露出脆弱,心也随之一阵阵地紧缩、哀鸣;当二人在钟楼顶旁的小室里相互叙说着,她看见他苍白的脸庞近在咫尺,灰蓝色的眸子里闪出烛火般的灼灼光芒…当他甘愿将世人未曾见过的自我展示在她眼前,爱斯梅拉达那颗素来无忧无虑、天真快乐的心里竟隐约生出了一种难以言表的荣幸、悸动与羞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