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默和两位都合作过，倒成为了打破僵局的最佳人选。
何况他知道虽然两人今天如此针锋相对，其实私下关系并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
于是笑了笑调侃道：“听说陈导新片《冬日礼赞》一改往日风格，林导首映来看看才好继续今天的话题。”
抓住机会程芷夕和他一唱一和，“你小子，借机宣传电影了是吧，够精的啊。”
“被发现了，”秦默耸肩，转过身，很坦荡，“2月7日《冬日礼赞》全国公映，欢迎大家都走进电影院看看。”
他今天穿了件挺显眼的雾霾蓝大衣，身型挺拔颀长，这会儿眉眼舒展，笑意盈盈，场下的粉丝已经嚷叫得快掀开屋顶。
程芷夕扶额，“我就不该提这茬儿。”
陈道正驴脾气，但也懂人情世故，这下正好就坡下驴，“晚了，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还给了秦默面子补了句：“林导，首映有空来指导一下。”
林熙平勉强扯起嘴角，“一定要来支持陈导的。”
这事儿才勉强算过去，台下摄影机后的工作人员也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陆叙宁接到耳返里导演的指示，赶忙紧握良机转移话题，重新聊起了冯宸对原著的解读。
顾清越心里对冯宸的改编并不算满意，正如陈道正的评价，他认真地分析了整个故事，但也许是因为他在第一轮留下了心理阴影，这一轮就过于想要证明自己可以“理解复杂”，反而将内容塞得过满，后半程混乱到足以令人喘不过气。
但他的剧本是有可取之处的，而且是肉眼可见的进步良多，假以时日恐怕也能磨出好的作品。
“你走进了一个非常大的误区。”顾清越已经将他纳入第三轮组队赛的备选，所以很用心记下了他的问题。
可闻言冯宸脸都黑了，但还是尽力保持礼貌答：“愿闻其详。”
他这态度在意料之中，能来参加节目的人有些自恃才华也不奇怪，他三番两次被顾清越抹了面子，还能勉强保持基本风度已经不容易。
顾清越处事一向对事不对人，没在意他的神色，“剧本的第一要素是流畅，其次才是个人表达，过于复杂和过于精简一样也是大忌，你知道留白在艺术作品里的作用……”
她讲得挺多，是有意想点他，但冯宸似懂非懂，一脸懵然。
陈扬作为专业编剧，相对而言更容易领悟到她的意思，接上了话：“在场的编剧们，包括你的同组选手，看见赛制的第一反应应该都猜到了节目策划的本意，如果说名著改编是为了做减法，这次的IP改编就是为了做加法，《未完》篇幅不长，甚至是一个内容不多的故事，可以说为了影片完整度你们必须要做填充，你们也的确都是这么做的。”
顾清越听他讲完也点头，“布列松说过——情节本身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当情节相互联系的时候才会产生意义。”
冯宸突然插话：“我懂了，是因为我想讲的东西太多，不仅没有把这些想表达的糅合在一起，还打乱了后半程的节奏。”
他领悟很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钻牛角尖了，上一轮删减太多，这一轮就拼命想往里加。”
能这么坦然面对自己的不足也不是简单的事，顾清越不愿太打击他的自信，“也有改得我很喜欢的地方，像是两人的家庭情况都负累重重，很有意思，也给了这个结局一丝温柔，至少艾莎不需要面对爱情里的现实，一生自由。”
“谢谢老师的认可。”冯宸很真诚。
场下观众不笨，也知道互相的观点碰撞会带来新的剧本思路，这个节目的意义其一也在于此，有人带头鼓起了掌，而且久久未停。
鼓掌完毕就进入了投票环节，结果显而易见，观众的喜好早在掌声里已经能窥见一二。
结束之后今日节目就即将接近尾声了，可陆叙宁接到导演组的命令，素材不够，想想办法。
……也就意味着突然要搞事。
她本来就是爱闹的性格，这个要求简直像是为她量身定做。
顿步想了想，霎时灵光一闪将最后的问答环节换掉了，“要不今天我们临时改改流程，现场有人对今天的四部作品有问题吗？可以给三个问题的机会哦，问谁都可以，先举手先得！”
全场都被这临时变动砸懵了，但懵不了三秒紧接而来的是狂喜，集体高举了双手。
陆叙宁被大家的热情感染，开始点兵点将——
反反复复犹豫，才点到了一个斯斯文文的眼镜小姑娘。
小姑娘发言显得有些腼腆，嗓音透着丝丝颤抖：“我有个好奇的问题想问问ept。”
顾清越站了起来，也给足了尊重，摄影机为此还挪动了机位特地怼了她的脸拍。
“所以《未完》里的爱情观是作者本人的爱情观吗？”
“——错过了爱人，但会成为更好的自己。”
秦默闻言好整以暇地将视线投了过去，显然也对这个答案有兴趣。
安之若素成为全场目光焦点，顾清越思考了半秒，倒是玩了个赖，“听说第一组的《投石》也是我写的。”
这个故事的最后，女主角甘愿遭受石刑而亡，她的爱情观显然更保守也更执拗。
作品里某些方面会投射作者的个人思想几乎是无可避免的事情，但顾清越显然并不愿意面向大众大谈自己的爱情观，与节目无关且不说，也并不是她的作风。
接下来两个问题都一个比一个与节目无关，但探听到了一些秦默的私生活，导演组倒很满意，至少这一段有爆点了，挥了挥手结束了今天的录制。
顾清越还在感冒，大半天的录制下来已经累得发晕，率先往后台去了，陈道正追着就跑，还是想争取下一轮组队的事。
之前因为误会没有解决再提这件事显然讨不了好，可现在山区学校已经在赶进度，抓紧时间确定下来也是当务之急。
程芷夕看了几眼顾清越的背影，猜想这两天过去她也没有跟秦默提严峻选角的事，事情没有任何进展。
于是一把抓住了要走的秦默，开门见山：“《指间》之前有没有兴趣演个别的角色？”
对她会问出这句话秦默倒不意外，猜了猜：“严峻？”
可程芷夕意外了，“小顾跟你说了？”
“她不会说。”秦默摇头。
对两人之间的问题不了解，程芷夕只想解决选角，“你是怎么想的？”
秦默不答反问：“什么时候要定下来？”
“年前。”
“知道了，走了。”
平城落雪的夜晚很谧静，路灯昏黄的灯光朦朦胧胧地映照在附近光秃秃的树枝上，秦默牵着顾清越的手走向路对面的车，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脚下吱呀的踩雪声。
“有话想跟我说吗？”顾清越坐上车，习惯性往他怀里取暖。
就像他能感受到她的情绪一样，她当然也轻易就能判断他的状态。
秦默把人搂紧，想了很久，但最后还是选了个最无关紧要的问题，“想知道今晚那个答案。”
暖风拂过手背，她已经在幽暗的车内起了点困意，声音很浅：“我以为我现在跟你在一起就已经是答案了。”
今天来晚了～谢谢看到这儿的小天使们～
《未完》的剧情参考艾丽丝门罗的短篇《播弄》，是门罗笔下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