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
一进丛林便觉得天愈发雾蒙蒙，几乎快要看不清路。
胤禩心上觉得有些古怪，明明刚进场时还是一个好天气，如何到了丛林里头，却觉得愈发看不清，像是被什么东西遮住了一层。
如若要在这样的天气里进行狩猎，看不分明不说，更主要的是很容易走散。
胤禩提议与小九小十和十四兄弟四人一同前行，以防遇到危险，然而小十和十四却颇有自己的主意。
犹豫了一会儿，小十还是坦诚地说出口，“八哥，我们不能一辈子躲在你的羽翼之下，这次狩猎就是我们向你证明，我们长大可以独当一面的机会。”
十四眼里亦散发出期待的光芒。
胤禩看着几个个头快要有他高的家伙，也是，没道理总是将他们困在自己身边。
与其一辈子给他们庇护，不若教会他们自我保护的方法。
于是胤禩嘱咐了一番，便同意让小十和十四俩人结伴同行，不与自己一道。
俩人心上都欣喜不已，纵使与八哥在一块狩猎也很不错。八哥定然将自己猎得的成果分给他们，他们简直可以不劳而获这些猎物，甚至还能白白获得一个英勇的名声。
可毕竟是第一次出来围猎，处于敏感年纪的孩子谁也不想被人小瞧了去，他们还是想要通过自身的实力来证明自己。
于是，胤禩放手让他们拥有这个机会，他知道，小十和十四绝不会让他失望。
至于小九……
胤禩转头看向依旧待在他身边的小九，一张脸苍白无比，整个人像一根紧绷着的弦。
或许是从前射箭的事留给他太多挫败感，亦或者是皇阿玛严厉的面孔与话语给他留下太多阴影。
总之，对于箭术或狩猎这件事情，小九向来没什么信心。因此，胤禩也不放心让他一人独行，生怕他在这样的心态下遇到危险。
“小九，你八哥需要你作伴，想来你不会和小十和十四一样抛下八哥吧？”胤禩尽量想将语气表现地轻松一些，他不想让小九觉得尴尬或者有负担。
所以，他半字不提小九的心病，却只说自己想要他陪。
小九苦笑着看向他八哥，他如何不能知道八哥对他的这份心意。从小到大，八哥他向来是事事为他们想在前头，却从不戳破他们的自尊心。
“八哥，小九自然和你一起。”同八哥一道，起码不会再那么害怕和难过了吧。
小九收拾好心情，想着不能成为胤禩的负担，亦不能在此处围猎中扯胤禩的后腿。
毕竟皇阿玛都说了，拔得头筹者必有重赏，他想要看到八哥高高兴兴地领得这份奖。
正当小九下定决心时，然而后方却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马蹄声直向他们逼近。雾霭之间看不分明，只觉得那马直到他们跟前，那马的主人才慢悠悠地拉了拉马绳，似是故意的挑衅。
来者不善！
胤禩和胤禟转过头，不是太子胤礽又是何人？
胤礽缓缓开口，他还在为刚才皇阿玛选择胤禩而不是他试马的事耿耿于怀，因此语气不自觉地夹枪带棒。
“我说是谁，原来是两位弟弟。明明比我先出发不少，怎么竟还在这里，莫不是特地等我？”
胤禩抢先一步在胤禟开口前，冷静地回答道，“岂敢抢太子殿下的先，倒是二哥如若很急，不如先走。我和小九骑马的技术差一些，总是慢一些的。”
胤礽见他提这事，愈发气急败坏，可又抓不到他话里的错处，只得哼一声当作解气。
突然间，丛林里有什么东西掠过，惊起一片响声。
众人转头一看，居然是一只野鸭，这等东西，胤礽自然瞧不上。
不过他转了转眼珠，又看了眼胤禩，心上突然生了一计。就算不能真的耐他这个伶牙利嘴的八弟如何，起码能在言语上奚落他一番解解气也够了。
于是，胤礽挑了挑眉，语气里全是嘲讽，“我说八弟，这等东西我便不与你争，毕竟你的出身在此，配个野鸭正好合适。这可是真真正正适配你的猎物，我便留给你了，毕竟君子有成人之美。”
话里话外皆是胤禩出身不高，不配像他一样猎那高等动物，只配射个野鸭而已。
他竟是用一只野鸭来暗讽胤禩，只差没把他觉得胤禩就跟那野鸭一般低劣说出口了。
胤禟听完这话又气又急，眼前这人不过仗着一个嫡子的福，若论起能力，便是样样也不如八哥的，他凭什么如此奚落八哥？听到胤禩被胤礽如此嘲讽，他心里比刚才被皇阿玛当众提点还要难受。
胤禟不管不顾地想要上前回击，胤禩却偷偷拉住了他的手，给他使了一个眼色。
胤禩不急不缓，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既让胤礽得不到半分奚落他的痛快，又反倒让他生出几分疑惑。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胤禩是皇阿玛的龙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你却说胤禩出身卑微低下，照你的意思，生于皇阿玛竟是低下之意，太子殿下，我竟不知，你对皇阿玛的血脉有这么大的不满？”
一番话瞬间将局势扭转，胤禩非但没有说着胤礽的话纠结自己母家出身之事，反倒抓住太子话里的漏洞，将话头引到太子对皇阿玛的血脉不满。
就是给太子几千个胆子，他也万万不敢承认此事，本想看到胤禩低下头自怨自艾的画面，结果却没想到反倒被他将了一军。
胤礽总算体会到昨日那高句丽使臣被胤禩回击之后的憋屈之气了，偏胤禩还一副淡然无辜的样子，不可谓不气人。
牙尖嘴利，实在可恨。
胤禩乐得看胤礽脸上露出的憋闷之气，他是太子，是储君，而他们是臣。臣能耐君如何，唯有口头上出出气罢了。所以他刚才拉住了胤禟的手，唯恐他为自己出气，反倒着了太子的道，让他有机会在皇阿玛前参他们一本。
胤禩说完，又看到小九在一旁的表情，依旧有些失落和难受。胤禩瞬间明白过来，太子这一番话虽是冲着自己而来，却也无意中伤害到了同样母家身份不高的小九，他本就因为皇阿玛指摘他的事而感到羞愧和自卑。太子如此一来，更是让小九伤心不已。
胤禩顿时心上火起，从前不与胤礽计较，他还非得来自己面前找点存在感。也罢，那就新仇旧恨一起算。
胤禩摸到背上挂着的箭筒，从中取出一箭，而后拉起长弓，咻地一声，朝那刚才野鸭所在一处射去。
胤礽看见此幕，正想讽刺胤禩不挑，正如他所言，只配猎得野鸭。结果随着一声嚎叫，胤礽才注意到，原来胤禩只射了一箭，却同时射中了那只野鸭，和藏在后头他刚才未曾发觉的黑熊。
竟是一箭双雕！
不止胤礽，在场的侍卫皆是一愣，他们向来知道八阿哥胤禩的骑射很好，却不知竟好到如此地步。
说着话间，还能发现那与丛林树叶融为一体的黑熊，射出的一箭更是精准无比，一击即中。
胤禩又拉起弓朝那黑熊多射了几箭，确保它毙命。而后，胤禩身旁的护卫要去将那野鸭与黑熊捡回来，当成八阿哥的战果带回去。
结果胤禩却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二哥，竟然你如此喜欢那野鸭，我就赠送于你，连同那黑熊当成赠品，一同给你。”
说完，不等胤礽反应，便立刻上马，想要继续前进。
胤礽突然觉得自己脸分外疼，这胤禩简直像专门来克他的。他的猎物袋里空空如也，一无所获，结果胤禩当着大家的面猎得了一只黑熊，还说想要赠与他，胤礽咬得后槽牙都响了。
却见胤禩骑上了马，还回头对他无比温和地笑，胤礽却觉得那模样简直笑里藏刀，他又听到胤禩那可恨的声音。
“对了，二哥，有一句话胤禩不知当讲不当讲？”胤禩看着他，眼神坚定不移。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然万物皆有灵，生而无高低贵贱之分。动物如此，人亦如此。”
胤礽只觉得脸更疼了！
小九跟在胤禩身后亦步亦趋，看着胤礽的脸色，他只觉得心上的郁结之气缓解了不少。
“八哥，你真把太子殿下气着了，你有没有看到他的脸色，简直太好笑了。不过八哥你气得好，谁让他仗着自己是赫舍里皇后留下的唯一嫡子，就常常自视甚高，欺侮我们。”小九有些兴奋地说道。
胤禩却摇摇头，“小九，这话当我面说的，出了这里，却再也说不得，记住了吗？”
他唯恐小九涉入危险之中，只能叮嘱道。
小九点点头，突然间又觉得自己十分不中用，似乎事事都需要八哥提点。八哥，他如此优秀，可自己作为他的弟弟，却似乎，无论在哪一方便，都无法成为他的骄傲，反倒拖累于他，让他需要时时记挂着自己。
说不上来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小九只觉得几种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微微有些喘不过气。
他能做好吗？无论是成功围猎这件事情，还是不让八哥担心和失望这件事情，他胤禟真的能做好吗？
胤禟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胤禩身为他的哥哥，又如何能不知，可是心病还需心药医。小九没有自信这件事不是一朝一夕了，该怎么做，才能让小九受到鼓舞，重拾信心呢？
胤禩陷入思绪当中，看了看远方深不见底的丛林，突然狠了狠心，下了一个决定。
话分两头，且说小十与十四俩人组队进入丛林后，刚开始的兴奋感逐渐被一无所获的失落感所取代。
进丛林这么久了，他们竟然连只兔子都没猎到，要真就这么出去了，岂不让人笑掉大牙。
尤其是让他们看到八哥无奈的眼神，那比那些讽刺和嘲笑和你让他们难受许多，小十和十四顿时蔫了不少。
“十哥，我们俩是不是太自大了？一直以来，八哥都把我们保护的很好。他哄着我们，甚至让我们以为，就算离开了他，我们也能独当一面。然而事实却是，离了八哥，我们竟连这点小事也做不成。”十四丧气地坐在地上。
小十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出发前还许下承诺，要带许多战果给八哥看看，结果别说熊和老虎了，我们连几只兔子都让它们跑掉了。”
两个难兄难弟，并肩坐在地上唉声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