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亲力亲为,监工了几天,只看着那些河道逐渐不再淤堵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现在,要将此次暴雨所引发的水灾问题只是时间问题,虽不能根治,但只要他们将河道疏通,不至于一直泄洪,便可足够度过此次危机。
现在万事俱备,唯一的担忧便是短时间内若再下暴雨,他们所做的疏通便会功亏一篑。
上流的泥沙将再次被淤堵,从而造成更严重的损失。
时代的局限性便在于此,人力或智慧无法凌驾之上。
胤禩与胤禛,只能用着诚心祷告,希望神明庇佑他们一回,庇佑大清的子民一回。
另一头,安亲王岳乐府。
安亲王在书房内止不住地咳嗽,越想忍耐反倒忍得越发辛苦,可要是咳出声却反而牵动全身都痛了起来。
好不容易咳完一阵缓过神来,岳乐看着自己枯槁的皮肤,以及镜中憔悴不已的脸色。
心上涌起几分悲凉,却又不得不认地说了句,“人,不能不服老。”
旁边侍奉的仆人一边伺候着安亲王吃药,一边想要尽力地说几句宽慰主子的话。
然而岳乐活到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道理,也不爱听那些虚无缥缈的奉承之语。
他挥了挥手,想要让人退下,自个待一会。却又突然像想起什么似地,开了口。
他岳乐一生驰骋疆场,为国家建功立业,家庭子孙亦算美满,若是现在便去也没什么遗憾,只不过他唯有一事放心不下。
便是那个可怜的孩子,喻宁。
于是岳乐张了张嘴问道,“喻宁那丫头去哪了?”
在家人面前,岳乐一直伪装地很好,唯恐让他们发现自己身体的真正情况。
于是喻宁倒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何地步。
岳乐不想让她知道,亦不必让她知道。无论如何,他也要撑着一口气,看到喻宁的终身大事尘埃落定,看着她幸福美满地被交到胤禩手上,他才能放心。
更何况,若是自己支撑不住,碍着祖宗的规矩,守孝三年,那喻宁与胤禩的婚事便只能一拖再拖。
想着那孩子的心意,岳乐毫不忍心。
仆人打量着安亲王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回道,“格格她又去开元寺,听小桃说,是为了宫里那位。”
那便是为了胤禩了。
一听到胤禩接了赈灾治水的任务,喻宁自是佩服胤禩的仁心与胆色,可在为他自豪的同时,却也不免为他感到……
担心!
自从行宫回来之后,胤禩的每一次外出喻宁都免不了为他担心。虽没有名正言顺的名义,可她就是忍不住地牵挂着他,怕他受伤,更怕他完不成任务遭到皇上的训斥。
她知道自己如若嫁过去之后,也只能一次又一次地面对着这样的别离与担心。纵使到时候她有了福晋的立场,却也开不了口劝他,将这些危险的事推脱一番,不要事事亲力亲为。
喻宁知道,自己做不到,也不愿如此去束缚他。
喻宁心系着他,却也知胤禩心系着天下,她绝对不会用自己捆住他,她想要让他依旧自由地遨游在自己的理想与抱负之中。
她的爱不会是负担与束缚,只会是后盾与支撑。
因此,喻宁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去了开元寺庙,虔诚地祷告。
既然神明灵验到让她与他的姻缘成真,能不能再贪心地多许几个愿望。
愿胤禩事事顺遂,平安无虞,尽早凯旋。
喻宁重重地跪在地上,朝菩萨嗑了几个响头,一下又一下,听得人心颤。
养在深闺中的女子皮肤柔嫩不已,只不过一瞬,便堪堪一大片红痕。
可喻宁像是没察觉额头的痛意似地,依旧毕恭毕敬地虔诚行礼。
心下许的愿望是,希望胤禩早日平安归来。
出了寺庙,旁边有小沙弥摆了许多红绳在桌上,说是可保平安。
喻宁刚想上去,买几个。那沙弥却摇摇头,“小姐,此物是师祖开过光的,可佑平安,非金钱能衡量,所以不卖,只能用诚心来换。”
喻宁问道,“怎么个诚心法?还请师傅指教?”
那沙弥指了指开元寺的众多台阶,“一步一叩首,直把台阶爬完,这红绳和好运便是你的了。”
跟在一旁的小桃看着那一望无际的台阶,咋舌不已,这要真跪完……
刚想劝她家格格算了,却见喻宁已经起身,已然是一副要行动的模样。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
喻宁看着掌心中好不容易求来的平安红绳,想着总有一天,她要将此物,以妻子的名义送给胤禩。
希望那一天,不会让自己……等太久。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引自文廷式《蝶恋花》。